月落西窗，银光倾泻下来，水一般的漫上白玉阶，琉璃瓦，屋内昏黄的光晕下，少女裹着厚重的毯子，翻着一卷泛黄的书册。
从窗外飘来些微寒梅的清香，吱呀一声掩着的门被推开，纳兰青梧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是谁。
晓兰从外面进来，身上沾了些寒气，她拍了拍身上的细雪，走到殿内的一角，往碳盆里添了些碳，然后支着半边脸看着她。
纳兰青梧翻书的动作顿了顿，末了叹了口气，将书册放到腿上。
“殿下，您怎么不继续看了，奴婢保证就待在这里，不会打扰到您的。”
“……”
有时候吧，并不是不做什么，也不说话就不会打扰到别人了。
晓兰这样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后背，她能感受到的。
不过同她说了，她估计也不明白。
“累了，不想看了。”纳兰青梧随便找了个借口。
晓兰单纯，没听出来，只当纳兰青梧是真的困了，替她铺好了被子：“殿下快过来睡吧！”
纳兰青梧眼角跳了跳，尽量忽视掉她招手的动作，看了看刚从上面下来的床，还是没有躺上去。
以前巴不得一天到晚能躺在床上，等真躺了这么久，却发现并不是那么好。
躺得人骨头软，头疼。
“我还不困。”纳兰青梧拒绝了她的招手。
但她又不能出这个长康宫，没什么事做，着实无聊。
“晓兰。”纳兰青梧突然喊了她一声。
“啊？殿下有什么吩咐吗？”晓兰抓了抓耳朵，刚回神。
“你会下棋吗？陪我下两局。”
晓兰一张脸都皱成了苦瓜：“殿下，奴婢就是个小宫女，哪里会这么复杂的东西啊。”
如果不是被上头的人看中，到长康宫当值，她现在大概在外面扫雪吧。
纳兰青梧沉默了片刻，觉得是自己草率了。
殿外传来一阵吵闹声，纳兰青梧和晓兰同时朝外边看去，紧闭的大门隔绝了她们的视线。
纳兰青梧突然起身往外走，身上的毯子掉了下来，晓兰急忙捡起地上的毯子，追了出去。
纳兰青梧对长康宫的人都不熟，随便拉了一个人问道：“外边发生何事了？”
那人一身黑衣，面容清俊，腰间别了一把长刀，连忙朝纳兰青梧行了一礼，“是不是外边的人吵到殿下了，卑职这就出去将她们赶走。”
“等等，我同你一起。”
那人站在原地似乎很为难，半响才开口道：“景桐殿下，陛下说了您不能离开长康宫的。”
这时晓兰抱着毯子到了，将毯子轻轻披在纳兰青梧身上，张口道：“商寒大人，殿下就在门内看看，不出去的，您就通融一下吧！”
她日日陪着殿下，感受得出来殿下其实很无聊，很想看看外边，哪怕是外边一个不认识的人。
纳兰青梧没想到晓兰会说出这番话，微微有些失神，却听得晓兰继续道：“再说了，这是宫里，守卫森严本就安全，长康宫还有这么多守卫，更何况还有商寒大人您呢！”
“您武功这么高强，有您在，哪有人能碰到殿下分毫啊。”
“殿下日日这样待在长康宫，就算没病，也得憋出病来了，您就让我们看看外边发生了什么呗，就当给殿下解解闷了。”
晓兰一连串的说出大段话来，商寒也不知道被哪句话戳中了，终于松口，不过要求她们不能踏出门外。
晓兰如捣蒜泥般的点着头。
“在长康宫门外吵什么呢？”商寒寒着一张脸问道，外边瞬间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殿下，商寒大人这个样子好凶啊，奴婢都不知道刚刚是哪来的勇气让他通融的。”晓兰压低声音对着纳兰青梧说道。
纳兰青梧：“习武之人听力远胜常人，就算你压低了声音，他也还是能听见的。”
晓兰“啊”了一声，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再说商寒的坏话了。
不过商寒确实挺吓人的，那几个宫女见了他，如猫见了老鼠，老实得不得了。
最后一个碧衣的宫女颤颤巍巍的举了举手：“回大人的话，奴婢名叫澜儿，是有人偷了奴婢的镯子，扫雪的时候刚好露出手腕，被奴婢瞧见了，她还抵死不承认，她们都可以为奴婢作证的。”
说罢其余几个低着头的宫女都点了点头，只有一个宫女抱着扫帚，没有做声。
应该就是澜儿说的偷镯子的人了。
商寒原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是这种无聊的事，沉着声音道：“你们之间的事自己解决，不要在长康宫面前闹，不然都拖下去一律二十大板。”
几个宫女被商寒口中的二十大板吓到了，就连那个澜儿都被吓得小脸一白，断断续续说道：“奴，奴婢知道了，这就将这个贼带回去关起门来解决。”
商寒见她识相，懒得和她们几个小女子计较，摆了摆手道：“这次就算了，下次不管什么原因，在长康宫外面喧哗，通通重罚。”
商寒见事情解决了，转身躬着身子向纳兰青梧请罪：“打扰到殿下了，现在事情已经解决好了，殿下还请回吧。”
晓兰扶着纳兰青梧，她却看向商寒，似乎随口一问：“商寒大人确定事情解决了么？”
商寒还没反应过来纳兰青梧的意思，她却转了身，往门内走去，心里却默念着一、二……
“景桐殿下！”是一道稍微稚嫩的声音，带着某种勇气。
纳兰青梧停了下来，晓兰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纳兰青梧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放心。
少女比起往常更消瘦了，但她一步一莲华，似乎和从前那个高贵不可攀的长公主没什么两样。
商寒见纳兰青梧走到那盗镯子的宫女面前，一时忘了阻止。
“叫什么名字？”纳兰青梧和缓的问道。
那宫女跪在雪地中，不敢直视她的面容，直到纳兰青梧挑起她的下巴，她的眼睛无可避免的迎上纳兰青梧的眼睛。
风雪之下，她清贵如莲不可攀，她卑贱如泥任人践踏，原本此生都不该有任何交集的人，此刻挑起她的下巴，温声问了句：“叫什么名字？”
一旁的澜儿见纳兰青梧对她似乎另眼相看，恨不得咬碎银牙，但她不敢造次。
“奴婢商陆。”商陆恭恭敬敬的答道。
晓兰忍不住看了看商寒，商这个姓很罕见呢，这个商陆居然和商寒大人一个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