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年前,张居仁在书院的学堂里遇到了自己的未来好友:许庸。
俩人同龄,又均是天资聪颖的读书人,很快,这两位同窗便成为了好朋友,无话不说,情同手足。
后来张居仁家道中落,经济拮据,一度交不起学费,好兄弟许庸得知后,不仅帮张居仁交了学费,还让张居仁住进许家,张居仁在许家大院度过了自己的青少年,许家大院也算是他的半个家。
在许家的资助下,张居仁成功考中进士,可以说,没有许家,没有好兄弟许庸,就没有张居仁的今天,许家和许庸就是他张居仁的恩人。
张居仁和许庸走入仕途后,俩人均顺风顺水,特别是好兄弟许庸,四十岁不到就升任内阁大臣。
当时宦官当权,太监姚远昌一手遮天,扰乱朝政,胡作非为,许庸为首的清流们联名参了姚远昌十二宗罪。
证据确凿,气势如虹,只要走完三堂共审这道程序,姚远昌必死无疑。
就在三堂共审的前一晚,人证被灭口,物证不翼而飞,谁都知道姚远昌搞了鬼,但就是猜不透他搞了什么鬼,姚远昌就这样脱罪了。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脱罪后姚远昌开始报复那些参他的清流,尤其是清流们的领袖许庸。
许庸先是被污蔑贪污,后又被污蔑与八皇子意图谋反。
最后许诚被判谋反罪关进大牢,并在牢狱中自杀身亡。
但就张居仁对好友的了解,许庸是一个意志坚定的男人,他肯定不会自杀,想必是被姚远昌买通狱卒,活活打死了许庸,自杀只怕是狱卒掩人耳目的借口罢了。
张居仁是那些参姚远昌的清流们的一员,他同样被遭到姚远昌的报复,不过他当时只是翰林院侍读学士,教皇子皇孙读书,在清流当中的影响力有限,而且他没有参与皇子夺嫡,姚远昌就算想要污蔑他,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最后污蔑了张居仁一个“误人子弟,荒废皇子皇孙学业”的罪名。
按道理,张居仁只要关个一年半载就能出狱了,谁知姚远昌买通狱卒,又污蔑了张居仁一个越狱的罪名,他就这样被关到了皇帝驾崩。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失去旧皇保护伞的姚远昌倒台了,那些早就看不惯姚远昌胡作非为的官员纷纷站出来参姚远昌,姚远昌最后被凌迟处死。
那些被姚远昌污蔑入狱的人纷纷得到平反,张居仁因此无罪出狱,重回官场。
新皇宋镜宏还是皇子时颇受许庸的照顾,因为许庸的死保,他才得到了储君的位置,并因此遭受姚远昌的污蔑致死,所以可说宋镜宏的皇位是许庸用自己人头抬上来的,是新朝的功臣。
张居仁同样和新皇有牵连,他教皇子皇孙读书的时候,有教过宋镜宏一段时间。
许庸已死,自然没法赏赐和重用许庸,宋镜宏便只好将赏赐和重用统统给张居仁,这个自己曾经的老师和许庸的好友。
受新皇厚爱,张居仁自然有大好前程,当年就升任通政史,次年升任太子少师,前年更是升任内阁大臣,手握重权。
自己高官厚禄,张居仁当然不能忘了好友许庸的妻儿,其实出狱的当年,张居仁就派人去外城找过许诚母子,得到的消息却是许诚母子葬送妖怪口。
张居仁每年来祭拜好友许庸时,免不了心生愧疚。如果我能早一点就找你妻儿,他们或许就不会被妖怪吃掉了。
如今再遇到好友的儿子,别提有多开心了。
祭拜完成后,张居仁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侄儿!你娘呢?”
提到许诚的心疙瘩,他立马露出一副伤心的神情,缄默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娘亲……娘亲死了。”
许诚从兜里掏出娘亲的遗物:一串手珠,用手在父亲坟上扒拉出个小坑,接着将手珠埋进了土里。
“娘亲被妖怪咬死了,都是我没有保护好母亲。”说到这时,许诚已经是哭腔,泪流不止。
张居仁轻拍许诚后背,安慰道:“外城妖匪横行,你能活下来定是你爹你娘在上天保佑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开开心心地活着,这样才不会辜负你的父母。”
许诚点点头,同时心想,世上可没有什么妖怪,外城可没有叔叔你想的那样荒凉混乱,外城繁华着呢!不过许诚没有说出口,一来这话煞风景,二来他现在担心说实话会带来麻烦。
“给我讲讲,这些年你都在干些什么?”
练炁和当匪的事情肯定不能和张居仁叔叔没有讲,许诚只说娘亲不在后,他便到外城县城读书,来内城是来参加乡试的。
这话有很多漏洞,尤其是钱的问题,柳红颜被妖怪咬死那年,许诚不过是十二岁的小孩,他哪里来的钱去书院读书,而且许诚身上的一身锦衣绸缎看着价值不菲,显然是有钱人,官场老江湖张居仁怎么可能会看不出这些漏洞呢?
不过他没有问,侄儿不说,想必有难言之隐,多年混迹官场的张居仁深知一个道理:做人做事要有分寸。
张居仁看许诚身边的小姑娘珠光宝气,忍不住在心里猜测道:侄儿的钱可能来自这个小姑娘!
至于人家小姑娘为什么要给侄儿钱花?张居仁觉得应该是小姑娘爱慕侄儿。
当年多少达官显贵要想追求柳红颜,结果柳红颜理都不理这些人,最后还是被好友许庸追到手了,许诚不仅继承了他爹的俊俏样,连他爹高超的追女手段也一并继承了。
厉害呀侄儿,真有你爹许庸的风范。
祭拜结束,张居仁和许诚肩并肩往镇里走去,一边走,一边闲聊。
期间,张居仁问了许诚未来去哪的问题。
“我打算回外城。”
张居仁不愿侄儿回妖匪横行的外城,极力劝说道:“不要回去了,外城太危险,还是留在内城吧!吃穿住行这些叔叔都能帮你安排妥当。”
听到这话,程萱忍不住扯了扯许诚的衣角。
“我还是要回去。”许诚回答得斩钉截铁,他要让程萱安心。
张居仁长叹一口气,他真不放心侄儿回外城,好友唯一的亲人若出现意外,他真的没有脸面对许庸。
“叔!你放心好了,外城……”许诚本想说外城很安全很繁荣,最终还是改口道:“外城很安全,不会出现意外的。”
张居仁真不想到其他挽留的话,最后只能说道:“行吧!一定要注意安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一定要保住性命,只要回到内城,叔就能罩住你,荣华富贵是少不了你的。”
许诚挠头,苦笑道:“外城没有那么危险了叔。”
张居仁还是觉得不放心,看向管家说道:“咱们家里还有内城名额凭证吗?给我侄儿送几张。”
“回中堂,这玩儿咱用不上,在内城也不值钱,我早托人拿去外城卖了。”
见有攀交情的好机会,身后的高官们,赶忙出声:“中堂,我这有啊!多得很。”
“我这也有。”
“中堂要几张?”
……
高官们深怕没有说话的机会。
张居仁看着一个平日里较为顺眼的矮胖子说道:“那个谁!对,就是你。”
“张中堂,我是钦天监监判蒯升亮。”
张居仁借坡下驴,说了一声蒯大人,“麻烦你了。”
张居仁接着问了许诚在外城的地址,看回蒯升亮说道:“尚马县东河道学院,切记把凭证送到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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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镇上,张居仁做东,请所有人到酒楼里聚餐。
吃过饭后,张居仁和各高官们各自回家去了。
许诚陪叔叔喝了一些酒,有些微醉。
此时天还没有完全黑,夕阳挂在西山,许诚拉着程萱到镇上的一条小溪边,许诚小时候经常去这里玩,他想在这个熟悉的地方和程萱坦白。
许诚蹲在溪边,有话要说的样子,结果却一个劲地舀水冲脸。
“你是有什么话对我说吗?”程萱忍不住问道。
许诚咬着嘴唇,艰难地开口道:“我想介绍朋友给你,我让你了解真实的我,如果了解一切后,你还能……”
许诚本想说,你还能接受我,那么咱们就处对象吧!
“算了,你先了解真实的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