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敌人与仇恨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耿余的脚就要扫在刘伟的腿上，却在这一刹那间中途变招，本来脚背是弓起绷直的，这会儿干脆脚尖勾起，点刺在刘伟右腿膝盖窝的位置。
众所周知，作用的点越小，受力越重，再加上膝盖窝本身就是腿部最脆弱的位置。
于是乎，刘伟右腿受力弯曲，顿时泄了力，结果被耿余一腿扫倒在地！
“哎呀我，小兔崽子你敢使诈！”摔倒在地上的刘伟立刻跳起来又要再冲过去。
却被眼疾手快的许海川一把拦腰抱住：“你给我冷静点儿，他是我老连长的儿子！”
在场的几个战士全都懵逼了，先是被耿余的那一招扫堂腿给震得七荤八素，后是被眼前这个小伙子就是许海川不远千里迢迢，跑到这穷山沟里亲自上门要挖的尖兵胚子，给惊得一愣一愣的。
刘伟一口气差点儿没呛过去，拉着老脸哼道：“若不是我轻敌了”
没等刘伟的话说完，耿余咧嘴一笑，带着点玩味说道：“兵不厌诈你不懂啊，我看你这兵算是白当了。”
狂，真是太狂了！
许海川望着耿余，他差点儿没笑出声来，简直是和他爹一个揍性，狂得没边啊！
“臭小子，你拦你许叔的车，到底是想怎么的？”许海川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问道。
这下耿余不再嬉皮笑脸，很认真地说道：“许叔，我想当兵，我爷不让我去，只有你能帮我了。”
“那我想问问你，你为什么想当兵？”许海川点了点头又问道。
耿余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报仇，我要给我爹报仇！”
看着耿余眸子里的猩红，许海川第一次的被一个小他十几岁的孩子给震撼得心里一紧。
良久，他缓缓叹了口气，走过去双手拢着耿余的肩膀说道：“大侄子，现在是和平年代，哪来的战争啊，即使有特别的任务，那也可能永远都不会和杀害你爹的敌人交上手，所以，你还想当兵吗？”
当得知很有可能这一辈子都无法为父亲报仇血恨的耿余，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表现出失落，而是绷着小脸，无比认真地点了点头：“许叔，我还是想当兵！”
许海川有些诧异，对于耿余这种天赋绝伦的苗子来讲，做任何的事儿那都得有极其鲜明的目标甚至说强烈的欲望，可眼前耿余的回答有些让他出乎意料，便又问道：“给我个理由，好吗？”
“报仇，还是报仇！”
耿余说完瞄了眼许海川一脸的黑线，正色说道：“仇恨这俩字对我来说并不陌生，我爹用不足脸盆大小的骨灰盒告诉我，那些越南鬼子是仇人，我爷用他对战争的敬畏告诉我那些美帝主义是仇人。
从小到大，我心里一直都憋着一股劲要报仇血恨，我跟我爷在山里苦练本领，我发誓有一天我要穿上那身绿色的军装，为我爷和我爹名正言顺的报仇！
但随着我渐渐长大，我发现我错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就连我脚下踩着的这块疆土，它也和我一样，一直在面对着仇恨，因为敌人从来就没停止过对我们的挑衅。
所以，任何企图破坏我们民族团结的敌人，那就是仇人！
我，耿余，就算豁出去这条命，我也要报仇！”
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被耿余的这番话给弄蒙圈了，如果这话要是搁到一个战前动员的指挥官嘴里边说出来，他们一点儿也不意外，可关键是耿余才多大呀？
就冲这份觉悟，以后若真到了部队里那还不得是指导员的料子啊！
许海川愣在原地，许久没有说话，有那么一恍惚他甚至以为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他的老连长耿佳，那股子舍我其谁的气势，那种狂到没边的霸道，还有，尤其是骨子里那嫉恶如仇的执拗。
他都从耿余的身上，看到了些许的影子。
他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酸涩，一把将耿余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下颚垫着耿余的额头，口中呢喃道：“这些年，你过得太难了.”
这若是换了别的孩子，且得把心里的委屈一股脑地涌出来，然后便是哭死一个不偿命的架势。
可耿余却偏偏不，他硬是把最疼痛的回忆埋葬在了过去，或许他们老耿家都是这倔脾气吧。
良久，许海川撒开了手，拍着耿余的肩膀说道：“大侄子你放心，就冲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我许海川就算是抢也能把你从你爷爷手里给抢过来！”
正在这时，躲在暗处半天的耿老汉突然蹿了出来，俩眼一瞪，脸拉得老长，闷哼了一声：“真能跟我俩吹，你抢一个我看看！”
众人见到耿老汉的出现，不由得额头直冒冷汗，就感觉后背有股凉风嗖嗖地从脖子里灌进来。
要知道，在场的人刨去许海穿跟刘伟不算，那也是在部队里比较拔尖的侦察战士，人家耿老汉潜伏在附近老半天，众人愣是谁也没有丝毫察觉。
“爷我.”
耿余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似的吭吃瘪肚地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而许海川也是尴尬在当场，嘎巴了两下嘴唇，刚要鼓起勇气张嘴，却被耿老汉摆手给打断了。
“啥也别说了，我刚才都听见了。”耿老汉咬了咬干裂的嘴唇说道：“耿余，当爷的就问你一句话，爷临闭眼的那一天，能不能抱上你的娃？”
“爷，你放心吧，我说啥也能让你抱上大孙子！”耿余攥着拳头承诺道。
“好，男人吐口吐沫都是个钉，你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说着，耿老汉眼角一阵抽搐，似乎是不愿让众人瞧见，立马回转过身去，一边迈步离开，一边朝身后耿的耿余挥了下手：“当兵去吧，别给我和你爹掉链子！”
众人望着耿老汉一脚深一脚浅的渐行渐远，纷纷肃然起敬，在徐海川一声喝令：“敬礼”后，齐刷刷地冲着耿老汉的背影敬了个军礼，久久不肯落臂。
直到耿老汉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耿余长这么大，头一回嚎啕大哭，一边吧嗒着眼泪，一边撕心裂肺地吼道：“爷，你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