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红唇轻启，吐出一个名字：
“高美娟？”
高美娟已经年过五十，一张脸保养的还算不错，只是脸上的粉底又厚又白，彩妆的颜色浓烈。
像是一个涂鸦失败的画板。
在苏黎看来，这是一种极其不自信的表现。
对面车里的女人，涂着鲜红的指甲油的指尖，哒哒哒的敲在车窗沿儿上，眼角眉梢微微挑起：“是我！”
她语气微顿：“不过……我更喜欢你叫我富太太！”
苏黎抿唇，露出浅笑：“好久不见，高美娟。”
面容上虽然在笑，但放在腿上的手，却狠狠的收紧。
因为太过用力，指骨处泛白，手背上一根根青筋浮起。
这几天她也在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
直到现在，高美娟的出现，苏黎已经十分肯定了。
这一切的事情，都和她脱不了干系。
见苏黎还叫她原来的名字，高美娟的嘴角抽动几下，随后又趴在车窗上，露出快意的笑：
“久别重逢，我送你的这几分大礼，还喜欢吗？苏黎。”
苏黎的眼瞳幽深得像夜，浓浓的化不开，没有生气反倒冷冷地勾起唇。
似嘲讽，又似轻视。
她看向高美娟：“既然这样，我是不是应该回礼啊？”
高美娟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苏黎这张脸和她的笑。
虚伪，恶心，惺惺作态！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令人讨厌。
高美娟摆弄着手指，丝毫不怕：“有本事，就放马过来啊。”
你有一个富丽华，可我也有富杰华。
交通岗的红绿灯变换，从红灯跳到绿灯。
车道上的车开始移动。
唯独右侧车道上，并肩的两辆黑色豪车纹丝未动，后面的车辆不停的按动喇叭，催促她们。
苏黎的视线打量高美娟的脸，看完后，嘴角轻轻地勾起：“他们在催你。”
高美娟被这种视线看得特别不舒服，强忍着，讥笑道：“他们也在催你呢！”
苏黎不动，高美娟也不动。
直到交通岗的红绿灯又换了一轮，苏黎才缓缓开口：“二十多年了，你皮肤的状态好像不是很好啊。”
“有空来我的美容院，我给你打八折。”
话音落下，车窗也刚好完全升起，都没给高美娟一个回嘴的机会。
她怒目圆睁，面目狰狞的盯着苏黎的那辆车屁股。
看着它渐渐消失在车流当中。
高美娟狠狠地捶了下车门，抬眸咒骂司机：“你死人啊，不知道开车吗？还等着我命令你吗？”
司机战战兢兢的启动车子，驶离这条车道。
高美娟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狠狠地吐出一口浊气。
她把牙齿咬得咯吱吱响，捏紧拳头。
该死！
那个贱人居然说她保养得不行！
不过当她回国，远远看见苏黎的时候，确实嫉妒到眼红。
二十年过去了，岁月却不曾在那个贱人的脸上和身上的角落留下任何痕迹。
反而还有一种比年轻时期的大气和洒脱。
再看看她自己……
用国外最好的化妆品，最顶级的美容师，什么都是最好，都没把她的皮肤保持在最佳状态。
高美娟闭目养神，用鼻腔凶狠的砸下一抹冷哼。
她忽然开口问：“有没有被其他可疑车辆盯上啊？”
司机看看后视镜，回答：“没有，夫人。”
“那就好。”
高美娟得意的笑了笑。
她还以为苏黎有多厉害，又是开大公司，又是当医生的。
还不是永远都斗不过自己。
只可惜，下面的人办事不利，只让沈佳茵那个小丫头片子眼瞎了。
应该去死才对！
……
而这头的苏黎，车刚开过交通岗。
就已经掏出手机，给佳朗的公关部门打了一个电话，冷声的命令道：“奔驰车牌四个零的那辆车，跟上。”
“多换几台车，别跟丢，也别让对方发现了。”
挂掉电话后，又给市公安局局长打了一下电话，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处理完这件事。
苏黎抬眸，柔声的说道：“先不去医院了，回公司。”
“是，苏总。”
司机一边应着，一边调转车头。
直奔佳朗总部。
下午两点，所有的董事会人员，股东人员等全部到场。
苏黎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在座的众人：“最近大家也看见了，商场上群魔乱舞，并不太平！”
“以陈氏公司为首，四处收割佳朗的合作商，进出货渠道，以及在价格上毫无规则，毫无底线的肆意压价。”
说到这里，苏黎站起来，一身宝蓝色的收腰西装，把身材勾勒得近乎完美，身段窈窕，不盈一握的细腰，线条优美。
她踩着高跟鞋，双手抱肘，缓慢的踱步，视线扫过会议室里的众人。
女人面容明艳，眉宇之间的凌厉气息震慑全场。
苏黎朝着秘书勾了勾手指头：“把资料发给大家。”
不一会儿，一叠厚厚的文件摆放在每个人面前。
还有许多各种各样的一次性用品摆在桌子上。
有人嗅觉灵敏，吸着鼻子使劲闻：“哎呦，谁放屁了？”
大家都认识，关系也比较好。
并没有其他集团里明争暗斗的经历，所以都比较放得开。
“你看我干吗？我可没放……”
“贼喊捉贼吧！”
“滚一边去你！”
一个个年纪都在四五十岁以上，越老越爱开玩笑。
苏黎走到旁边，拿起一捆一次性牙刷：“大家不用猜了，臭味是这些东西传出来的。”
众人把视线落在会议桌上的东西。
有一次性筷子，塑料勺子，牙刷，棉签，牙签……
众人纷纷拿在手里，认真研究，结果看清商标后，怒火中烧：“这是哪个王八羔子竟然敢盗版我们佳朗！”
这些一次性用品上，印着的不是佳朗二字。
而是——
佳郎。
包括两家的商标，只有轻微的变动，若是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当成是同一家企业的商标。
“而这些东西就是陈氏公司做出来的。”
苏黎轻轻嗤笑：“盗版不可原谅，劣质的盗版更不能原谅，刚才给大家发的文件，就是关于眼前这堆一次性用品的数据分析。”
“每一样上面，都检测出甲醛超标，另外还有三十三中霉菌，七十多种的有毒物质，文件里有详细的检测记录，你们可以看一下。”
闻言，大家开始翻看起来。
杨博杰现在是技术团队的老大，看到这些数据，都被气乐了：“这是生活用品吗？比马桶表面都脏。”
“而且，这里面的任何一样有毒物质，通过呼吸和皮肤吸入身体，数量过多的话可以致癌。”
刚才一直吸鼻子的女人惊慌：“杨教授，我刚才就好像吸太多了，脑袋有些迷糊……我可不能死啊，钱还没花完呢。”
杨博杰叹气：“大家还是少碰吧。”
众人一听，立刻扔在桌子上，还擦了擦手。
苏黎笑笑，指着这里的东西，掷地有声的问道：“你们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吗？给大家看一段视频。”
旁边的秘书自觉地把投影仪弄好。
苏黎：“看视频之前，先感谢一下佳朗的公关团队。”
她看向公关主任，露出满意的笑容，带头鼓掌，大家也跟着拍手。
“外界都说，佳朗公关部门是最轻松，我从来都不这么认为，他们比记者厉害多了，找到许多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又用视频的方式呈现在大家面前。”
“一起来看看大屏幕吧。”
投影仪里的视频投放在幕布上——
全程触目惊心。
那些曾经用过的一次性用品，从全国各个角落里被收集回收。
餐馆，小吃摊，垃圾堆，地下水沟……
视频里，还有很多工人，带着皮手套，从地下水沟捞起一次性筷子，淤泥都是黑色的。
里面还混杂着几个套……
画面肮脏，令人作呕。
隔着屏幕都似乎闻到一股恶臭。
有人捂着嘴，小声的嘀咕：“这么恶心？”
公关部主任：“后面还有更恶心的。”
前半段是收集，后半段是加工。
数以万计的二手一次性用品被送到了各大的小作坊里，被没有穿戴任何防护用具的工人倒进大型的机器里清洗。
随后被分类，再进行吹干晾晒。
全程不是无菌操作，甚至作坊院子的地上，都被铺满了一层筷子，最后被装入包装。
臭水沟里捞出来的东西，就那样像洗菜似的……洗了几遍，就流入市场使用。
关键那些水也是被循环利用的。
这些分部在全国各地的作坊，不仅只是二次加工，还有生产。
但生产原料全部都是三无产品，在市场上根本没有出售过的。
*
视频播放完了。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还是苏黎第一个打破这种寂静：“这是那些盗版厂家的数据，我们再来看看佳朗的数据吧。”
大屏幕再次亮起。
苏黎站在前面，望向大家：“拿我们佳朗去年的数据来说，营业收入在216亿人民币，是不是觉得很多？”
“可我们的净利润却只有80亿人民币，是不是又觉得很少了？”
她继续往下说：“那么这两个数据之间近百亿的钱去哪了？我现在告诉大家，主要有三个大项，第一污水处理，第二，循环利用，第三，运输。”
“抛开第三条，来说说污水处理和循环利用。”
苏黎指着幕布上变换的照片：“我敢说，佳朗拥有全国最完善的污水处理系统，被处理过的污水，是可以达到住宅生活用水的标准。”
“除了污水处理，还有循环利用，从建厂的第二年起，我们与合作商达成共识，凡是在合作商任何单位使用过的一次性用品，进行回收。”
“盗版厂家回收，佳朗也回收，那区别在哪？大家可以看看下面的视频。”
一段只有十分钟的视频，里面是佳朗回收车间的监控视频。
车间明亮，没有任何卫生死角。
墙面上标有‘无菌车间，按指示操作’。
每个员工身上穿着防护服，口罩，护目镜等一系列的保护措施。
进车间前，需要全身消毒，出车间时，也必须经过两道消毒门。
被回收回来的一次性用品，被分类分拣，然后浸泡杀菌，再到烘干。
需要经过十几道的程序。
最后还有从紫外线和检测器里穿过一遍，才能被打包入库。
看完视频后，苏黎抿抿唇，轻声的开口：“这些货物入库了，也有定期抽检，我们每一年为了回收，花费百亿。”
有人接着说道：“哼，那些盗版厂家可能昧着良心发大财啊。”
苏黎：“所以，今天召集大家来到总部开会，看玩这些，有意见我们必须要做事。”
“苏总，您说，我们听着。”
“说吧说吧。”
苏黎声音悦耳好听，却掷地有声：“我想让佳朗集团融资！上市！打响品牌！”
话音落下，众人哗然，议论纷纷。
有董事会的人率先开口：“我觉得以佳朗目前的影响力，确实应该想一想上市的事情。”
有一个开口同意，就会有第二个。
苏黎站在前面，继续讲：“不仅如此，我的计划是，十年之内，让佳朗进军国际市场，并且占据一席地位。”
*
会议圆满结束。
苏黎和几位哥哥和嫂子，激动的拍了拍手。
张翠珠叉着腰，笑得很大声：“弟妹，你这个嘴皮子耍得好啊。”
“带了真情实感的。”苏黎回她。
倘若在提出公司上市之前没有说出那些话，恐怕这个会议很难进行下去。
苏黎指着沈老二：“这是二哥的法子。”
张翠珠上下看了他几眼，十分恭维：“不亏是我们副总，这么了解这些老油条们。”
提起这些老家伙们，沈老二就头疼得不行。
几个人坐在办公室闲聊几句，苏黎的电话响了，接通之后，听着下属汇报。
“苏总，那辆奔驰开进了一家农庄里，叫聚贤庄，我们打算进去，不过被拦下了，店家说，得有介绍人才能进。”
“好，我知道了，你们都回来吧。”
“是，苏总。”
挂掉电话后，苏黎单手摆弄着手机，明眸半眯，暗暗思忖：
聚贤庄……
介绍人……
什么样的农庄，需要介绍人呢。
是不是有点奇怪了。
苏黎侧目看向沈老二，轻声的问道：“最近国外的富杰华那边有什么动态？”
“富杰华从去年冬天身体就不太好，一直住在圣玛丽医院疗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