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聪暗自松了一口气，道：“小女不才，偏偏又得老天眷顾。李妈妈是代崔府尹的公子来作媒的。”
你二人一个是府令，一个是府尹，官居高位，又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职位，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女子，争起来吧？
岂不正好借神仙打架，送我曼曼平步青云……
那李媒婆自畏，生怕入许府令知道自己的来意，得罪了府令大人，不想吴员外到底虚荣些，竟将自己的来意和盘托出，一时，她恨不得寻个地缝……
“听得许府令来了，李妈妈便执意要走。我是留都留不住啊……”
人家怕你不是？你以官位欺人，老百姓都怕你成这个样子。你还敢与人抢我女儿，这名声传出去……
李媒婆听着吴明聪的话，连连告辞要走。
吴明聪道：“既然李妈妈执意要走，那我便不留了。改日再请李妈妈喝茶。”
李媒婆一走，吴明聪便苦了脸道：“许大人也看见了，不是我吴某不将女儿与你，实在是难以相处啊！
“你看，崔府尹家也看上了我家小女，这已是第二次来提亲。之所以前次不敢应下许大人的提亲，实在是因为崔府提亲在先，我是不敢得罪崔府尹崔大人啊！”
“那你便敢得罪我？”许敬冷不丁问道。
“嗯？”
吴明聪一个愣。
许敬这话从理儿上讲，是没问题。堂堂一府令，着人来提亲，你竟然断然拒绝。人家如此相问，也属正常。
只是，许敬的语气，有些不对……
还有他的神色，也颇有些东西……
这显然不是简单的置气……
“小女的亲事，大家伙还可以坐下来商议不是？还没到定论的时候嘛！”
吴明聪飞速思忖，捋了捋整个谋划以及行动的所有细节，自知没暴露问题，便决定将谋划进行下去。
“如今，许大人与崔大人两家僵持不下。我区区一介草民，倒不介意外面的议论，只是二位大人的名声要紧，切不可为了区区小事……”
吴明聪止住不往下说。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且让他自己着急去。
许敬不说话。
吴明聪又道：“在下倒是有一个主意。我听说大兴宫里……”
“大兴宫里斗转星移，易主如流星，吴大人却还有心思在此操心风月韵事。”许敬慢条斯理地说道。
许敬话语简单，但却神色凛然。
什么叫还有心思操心风月韵事？你来提亲，我们谈的不就是风月之事吗？
显然，他话中有话。
“草民愚钝，不知道许大人在说什么。”
原来，今日许敬突然来访，并非为与吴曼曼的亲事。设若单单为亲事，他大可不必提大兴宫里的话。
然而，他却提了。
他的神色告诉吴明聪，他此行一定另有目的。
难不成他听到了什么？或许是查到了什么？
……
吴明聪脑子里飞速转运起来，他又将来青州时的种种过了一遍，还是没找到自己的破绽。难不成是曼曼和瑞皇子他们在外行事说话不小心……
终不得其解。
吴明聪向张德瑞使了个眼色。
张德瑞在一旁，听得二人打哑谜，便知事情已然不是提亲那么简单。他隐隐感觉事情有些不妙。
见吴明聪使眼色，他明白了。许敬有话要和吴明聪讲，而这些话，别人不能听。
张德瑞叫退一应下人，自己也出了厅堂，在门外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
“原来，许大人今日来，不是为提亲。”吴明聪给许敬斟了一杯绿茶，又给自己续上。
“这茶，很香啊。”许敬端起茶杯，闻了闻，说道。
吴明聪放茶壶的手微微一颤。许敬到底知道了些什么？他知道了多少？如何对一杯茶如此意味深长……
他不至于连这茶的来龙去脉也知道了吧？
许敬的余光，已将吴明聪这一颤，收入眼底。
“不瞒许大人，这茶乃在下亲手焙制。若许大人喜欢，不妨带些回府。”
“吴员外不叫吴旭。”许敬清淡一句，吴明聪差点儿失手碰翻茶杯。
这个许敬，看着傻傻的书呆子一枚，却原来并非如此。
你和他说正事吧，他往茶事上扯，你顺着他说茶事吧，他又冷不妨说正事。
这言语太极打得实在是好。如若是城府不够深，怕早已露了马脚。
最要命的是，他这一招，直抵吴明聪的真实身份。
既然他如此直接而笃定地直指吴明聪的身份，吴明聪便知道，自己没必要再和他说什么“我不叫吴旭还能叫什么”之类的废话，那是蠢人无用的挣扎。
“那许大人认为我该叫什么？”吴明聪轻描淡写地问道。
此时，还不清楚许敬到底发现了多少真相。他是发现了吴明聪等人的全部真实身份呢？还是只发现了吴明聪一人的真实身份？再侥幸一点，或许他只是感觉吴明聪有问题，而并没有查到什么，也是有可能的……
只能顺藤摸瓜。
二人都在相互顺藤摸瓜。
许敬看了一眼茶杯，清了清嗓子，道：“听说，去年大兴宫走水，走失了嫡皇子张德瑞，太乐府也走失了府令吴明聪。”
吴明聪心中一震。
他今日过来，带了多少人马？门外有无埋伏？
“而恰巧我青州地界，在半年后，平白又多出来两个人。”许敬饮了一口茶。“吴员外，还用下官说出是哪两人吗？”
吴明聪扬了扬嘴角。
此人果然不简单。看起来傻傻一书呆子，平日总是做甩手掌柜，大小事务都交给崔府尹办，却原来他办的是大事！
淑媛用人，果然是有眼光的。
这样的人，才最是厉害。让人防不胜防。
我迁府至此，明里暗里买的家丁和庄汉，也不下五百人。设若许敬带了人马来，家丁不足一百，只能抵挡一阵子，得想法集合庄汉。
幸好当初挑选庄汉时，额外加了一条：能武者优先。
今日必将一搏。
问题是，如何稳住许敬，将屋里的情况递给门外的张德瑞呢？
“既然许大人已然知道得如此清楚，说出来便无趣了。”吴明聪又给自己的杯里续上茶。
“许大人是要缚了我和瑞皇子，去朝廷邀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