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丛中飞出一只蝴蝶。
一只小老虎紧跟在它身后。
这只小老虎只有半人高，那双黑眼睛里跳着小小的机灵劲。它光顾着扑蝴蝶了，在草丛上摔得打了个滚。
女人们警惕地后退。她们知道这附近有一只带着崽的母老虎，但她们已经很久都没有遇到它了。她们这一趟出来，也没有做好狩猎大型猎物的准备……
她们谨慎地交换眼神，脚步轻盈地后退。
姜艾也跟着她们后退。她是女人们中距离小老虎最近的那人，撤退时自然也是由她压阵。
但在她脑海里的光团说：“过去的你找到你了。”
姜艾后撤的脚步一顿。
那只在草丛上懒懒翻身的小老虎也看到了她。它僵硬地翻了个身，四只爪子在空中刨了刨，努力翻过了身。
它对面前的人们有些警惕，但不多。
女人们轻轻地拉一下姜艾的衣摆。她们的手又轻又快地在她背上蹭过，无声地提醒她继续后退。
姜艾再看了一眼过去的她。那只还未杀死过任何人类，也是第一次见到人类的小老虎对这群两脚兽没有一点儿恐惧，只趴在那里看着她们。
姜艾无声地继续后退。
光团问：“你不和过去的你打声招呼吗？”
艾草不客气地回它：“我怕被它一口咬死。”
她现在毕竟不是动物。她的身上没有柔韧的皮毛来保护脆弱的血管，如果真把她和这只小老虎赤手空拳地放在斗兽场里，那她应该会被这只小老虎活活咬死。
艾草信任着过去的自己，她也不会过分夸大自己的能力——
她没办法打死一只半人高的小老虎。
更何况，它的母亲，那只成年已久的母老虎可能也在附近巡逻。除去觅食，她的母亲不会将小老虎独自放在这里。
她可不想成为过去的母亲的吃食。
那样，她还怎么拥有天下？
哄骗未果的光团小声地“嘁”了声。
光团说：“那等到你妈妈死了——哦，我是说小老虎的妈妈死了，我就给予它启示，让它来找你吧。”
“让它来找我？”艾草问，“找我干什么？”
“让你喂它啊。”光团理所当然地说，“那可是你的一部分灵魂。我身为这世界上唯一且最初的神，当然希望你能够将自己的灵魂统归到你现在的身体里。”
艾草沉默着，不再回光团的话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曾经作为小老虎的她，是安安静静地活够了年岁才死的。
她暂时摸不准光团想做什么。
但她也不在意它想做什么。它在她心里，和过去的系统，现在这个世界里的男人的地位差不多。
虽然它自称“女娲”，但女娲没有明确地出现在她面前；它之前还自称是一块石头，早已经被艾草划入谎话连篇的范畴里了。
艾草只会选择性地相信它说的话。
女人们安静而有序地撤退了。好在她们已经设下了陷阱，只需要在明天来检查就好。
她们按照各自的血缘亲疏分成小队，各自往族群的其他方向寻找食物。
姜艾和她的生母站在一起。她的其他母亲们也想和她一队，但被年长的女人无情地拖走了。
姜艾忍不住扬起嘴角。
她和她的生母一同去检查了旧的陷阱，再将旧陷阱中的猎物拿出来，设下新的陷阱。和她们同行的，姜艾生母的姐妹夸了姜艾一路。
从姜艾小时候的天赋异禀，夸到如今的精明能干。
姜艾将她的夸赞尽数收下，笑着给这名母亲手里塞了一只折了翅膀的雉鸡。
女人笑嘻嘻地将这只雉鸡捆好，说：“我看这只鸟上有几片特别漂亮的羽毛，回头给你腰上的那一串羽毛添几片。”
姜艾笑着应了。
她们整理完陷阱，将捕到的几只雉鸡都捆好。天色尚早，女人们便取了些边上的长草叶，编了些草垫铺在土径上。
她们手心都是握刀长出的茧子，全然不惧草叶的锋利边缘。
女人们一面编，一面说闲话：“我昨晚和姐妹们聊了聊，大家都挺想先把姬族并过来的。”
提出这个话题的女人狡黠地笑：“毕竟姬族的年轻一代没有女人，连族长都是男人在当。这可比和女人们争来的轻松。”
“而且。”女人手上不停，用胳膊顺势顶了顶姜艾，“那个姬姓的小男孩还挺喜欢你的，让他去做做姬族族长的想法呗？”
姜艾笑着将手中编好的一片草垫放下，再拿起一把草叶：“我和他之间又没那么亲密。”
“怎么这么说呢。”女人朝姜艾的生母挤眼睛，“我看那男娃挺水灵的，不如趁早些定下，免得让别族的女人馋。”
“要是拿出三张兔子皮——算了，得要半张熊皮来换。”女人摸摸下巴，顺便把沾到脸上的草屑抹了，“如果真有哪个女人拿半张熊皮来换，还是值的。”
姜族附近没有熊，她们只在其他族的族长屋里见过熊皮。见过的女人们都眼馋的紧，就盼着有头熊到她们附近，好让她们也打来一张能够炫耀的熊皮。
“要是拿一张狼皮换，也不错。”女人笑着继续说。
姜艾将堆在她面前的那片草叶，不动声色地往女人面前推了推。
她的生母默许了她的小动作，随口和那畅想的女人说：“那小男娃能值一张狼皮？一张羊皮得了。”
姜艾笑着拍拍手，说：“我编完了，我去看看那边的树林里有没有鸟蛋。”
她笑嘻嘻地躲过了女人朝她扔过来的两张草垫，快步跑进树林里了。
女人唉声叹气：“她不会是真喜欢上那小男孩了吧？”
她转头看向姜艾的生母。
女人的表情一点点阴沉下去。她问：“要不把他埋在母神石下？”
姜艾的生母平静地笑了笑，说：“艾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你瞧她，哪像是喜欢的样子？”她弯着嘴角说，“连当时我和那男人相处，都比她和那孩子相处熟络些呢。”
女人便会意地笑。
她低头看到自己面前的这一堆草叶，又磨着牙骂：“等她回来，我要把这打草垫都呼在她脸上！”
她骂归骂，手上的工作仍不停。
她看一眼天色，再看一眼安静的树林，问：“这片树林里没有什么大型猛兽吧？怎么她还不回来呢？”
女人们一同看向树林的方向。
站在树枝上的姜艾屏住呼吸，看着底下那个站起的巨大黑影。
她遇到了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