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艾的第一反应是爬上树。
等她安全了，艾草才问在她脑海里哼哼唧唧的光团：“你做的？”
她想象了一下底下这头熊剥了皮的状态，然后困惑地发现想象中的那张熊皮，和她见过的那张熊皮不一样。
但两者的不同也只有花色。虽然这头熊身上散布着均匀的黑白花纹，但艾草认为这确实是一头熊——而且它还是尝试摇晃她站的这棵树。
光团说：“不是我做的。”它磨蹭了许久才憋出这一句话，“是它自己要来找你的。”
“？”
光团小声说：“它听说你要当这个世界的‘王’，就来找你了。”它在艾草的脑海里上下飞舞，比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光路，“它走了这么远呢！”
艾草沉默了会，说：“它是来杀我的？”
站在树下的熊更加兴奋地摇晃树干。艾草抱紧了树干，以免自己真的被甩飞出去。
光团困惑又茫然地反问：“为什么它要来杀你？它是来当你的坐骑的。”
艾草沉默的时间更久。
她说：“我要怎么把一头可以一巴掌呼死我的熊……当作坐骑？”
如果她和之前的小老虎放在一起，她还能勉强挣扎一下；但如果把她和这头熊放在一起，那在熊呼她第一下的时候，熊就要跪在地上求她别死。
光团理所当然地说：“因为你会喂它啊。”
艾草想把光团从自己的脑壳里抠出来，扔进底下那头熊的嘴里。
在她脑海中的光团适时地叫唤了起来：“你动不了我——嘿嘿！”
艾草翻了个白眼。
“我怎么喂它？用我自己的肉喂？”
“……这样好麻烦。”光团居然抢先觉得不耐烦了。它从艾草的眉心飘出，绕着树底下的熊头转了一圈，再钻回艾草的眉心。
艾草无情地说：“最好你能出去就不要回来。”
“怎么能这么说呢。”光团捧心，“好难过哦。”
站在树下的熊暂时停止了摇晃树的行为。它张开嘴，说：“好难过哦。”
艾草僵住了。她看看树，再看看树底下的熊。
这只黑白配色的熊在树下一屁股坐了下来，两只被黑色皮毛扩大的小黑眼睛盯着艾草。
熊再度张开嘴，一道有点孩子气的女声冒了出来：“你就是女娲说的那个‘王’吧？你快点从树上下来，我饿了，给我吃的。”
艾草沉默地盯着熊看。
熊抬手拍了拍自己柔软的肚皮，问：“你看着我干什么？我可是带着好多人类来投奔你呢。你至少要提供食物吧？”
从树林深处，传出了女人的呼唤声。
艾草从未听过女人们用的语言，但她脑海中的光团自动给她逐字翻译。
女人们说：“食铁——你去哪里了——”
女人们的声音渐近再渐远。
坐在树下的熊抬头看了一眼树林深处，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它的豆豆眼里传出一丝埋怨：“我真的饿了。你还要不要我当你的坐骑了？给我喂一点吃的呗。”
它啃了两口树皮。但这棵树是艾草精心挑选出来的，树皮又硬又干，熊啃了两口就不啃了，往外“呸呸”地吐卡在它牙缝里的树皮。
艾草问光团：“它成精了？”
光团自信回答：“是啊。”它赶在艾草开始骂人前补充，“毕竟我是女娲嘛，能让它开口说话也很正常。”
艾草再问：“它不会伤害我？只是想要从我这里获得食物？”
光团小声：“这个……毕竟还是猛兽，不能确定诶。”
艾草再翻了个白眼。
她算是看出来了，光团只负责帮忙。至于真帮得上忙，还是帮上了倒忙，就要看艾草自己努力的那部分了。
比如这次，如果艾草不多问几句就下树，说不定真就被这头熊吃了。
女人们的声音再一次靠近。
艾草站得高看得远。身上挂满了闪亮银饰的女人们拨开草丛，循着熊的脚印走了过来。
熊再叹了口气，说：“我真的很想当你的坐骑。”
艾草问：“为什么你想当我的坐骑？”
熊眼睛亮晶晶地看她，说：“因为你这里包吃包住。听说在这里，我可以一天吃五只雉鸡，还能吃数不清的兔子。”
艾草问：“谁说的？”
光团自觉地对号入座：“我说的。”
艾草长叹了口气。
那群喊着“食铁”名字的女人们已经走到了这棵树近旁。为首的那名，戴着最多精致银饰的女人猛扑进了熊的怀里，狠狠地张开手——
揉了揉它的肚子。
艾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免树下的场景是哪个敌人制造出来的幻觉。
但她揉完了眼睛，底下的女人还是在用力地揉着熊的肚皮。
女人大声说：“食铁！你怎么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了！”
食铁——那头熊人性化地抬起头，看向艾草。
熊说：“你看，我真的很想来当你的坐骑。”熊再叹了口气，说，“我真的一天都不想当蚩尤的坐骑了。”
被它称作蚩尤的女人抬起了头，看向树上的艾草。
蚩尤扶了扶头上巨大的银制头饰，问艾草：“你刚刚是不是也听见食铁说话了？”
她那张被头饰遮住大半的脸露了出来。蚩尤头顶上生了一对牛角，直愣愣地戳在她的巨大头饰里面。她两鬓的头发杂乱，而脑后的大部分头发，都是和姜族女人相似的短发。
艾草看着，便觉着她有些亲切。
蚩尤眯起了那双似是在生气的圆眼，扬声问艾草：“妹儿，你不说话，是不是哑巴？”
艾草心里刚刚出现的那丝亲切感消失了。
艾草说：“不是哑巴，我也听见它说话了。”
她还谨慎地站在树上。
蚩尤笑弯了眼，再去摸食铁肚子上的软毛：“养你这么多年，你终于会说话了。食铁，快喊句娘听听。”
食铁无言地看了艾草一眼。
艾草忽视掉它通过目光传达的求助之意。
食铁闭了闭小圆眼睛，张嘴说：“娘。”
蚩尤喜笑颜开地应了：“诶！食铁不是想去找那个‘王’吗？那‘王’在什劳子地方啊？”
食铁抬起巨大的熊爪，指向了树上。
“树上？我瞧着这树上也没人啊……”蚩尤眯着眼看了两秒，蹦跳了两下，问，“诶，妹儿，你就是那个‘王’啊？”
艾草视死如归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