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流逝,慕鸾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刻钟、一天,又或许是一世、两世。
有光沿着指缝间泄入,一道暗哑的沉磁嗓音自头顶缓缓落下,“别害怕,我一直都在。”
慕鸾湿润的眼睫动了动,以为是幻听,黑暗中却多了一层朦胧的白光,将那声音拉的极近,清晰入耳。
不多时,眼帘上传来轻点的触感,还有那道温柔缱绻的声音,“鸾鸾宝贝该醒了,不然我那退位诏书又该延迟一日了。”
慕鸾挣扎着睁开眼来,害怕是自己的错觉,更怕是眼泪糊了眼睛,看的不够真切。
她把眼睛揉地通红,直到一只手横过来握住了她的指节,用力捏了捏,道:“不是梦,该醒了。”
熟悉的俊颜映入眼帘,慕鸾眼眶一酸,双手捧着君昭的脸,成串的泪珠扑簌簌滚了下来。
……
传位诏书次日早朝下发时,金銮殿上掀起轩然大波。
君昭做事素来果决,诏书已下,便没有回旋的余地。
尽管太子年岁尚小,但自小跟在君昭身边学习处理政务,比一般的孩童成熟稳健得多。
只是君昭正值壮年,突然退位难免引各方猜测。
心魄蛊一事本就极少人知晓,若是变成公开的秘密,朝局必然动荡,故对外宣称:“虽退位,但仍会辅政。”
半个月后,待一切交接完,君昭便带着慕鸾趁着月色悄然离开了皇宫,出了京城一路向西而去。
慕鸾虽舍不得时晏,但也不得不放手。
那日君昭是醒过来了,可同他一起醒过来的,还有心魄蛊!
那场意外的假死,让君昭如今的身体处于诡异的平衡中,使他随时能活,但也随时能死。
这种平衡能维持多久谁也不知道,为今之计,只有继续寻找解蛊的法子。
而一路向西,据神医谷程老先生所言,最西边的东乌镇曾接待过几位西域蛊毒高手。
沿着蛛丝马迹,兴许能从那些蛊毒高手中探得几分解蛊之法。
慕鸾坐在马车中,望着远处沉下山谷的晚霞出神。
腰间环过一只手,将她拉入怀中,薄唇轻点在她柔软的发顶,道:“想什么呢?”
慕鸾倚在君昭怀中,眨了眨眼,轻叹一声,道:“时晏一早醒来看见床头那封离别信,该是多么的黯然神伤。”
“离别是人生常态,他总要跨出这一步的。”
君昭微仰着头同她看向同一处晚霞,道:“辅佐在他身边的皆是我亲选之人,不管是少师江寒生,尚书顾成峰,还是大将军慕思年,亦或是左侯卫慕落衡,他们会一步一步助君时晏走向成熟的,君时晏需要他的人有很多,而我,只需要你。”
慕鸾知道,这都是不得已的抉择,为了寻得解蛊之法,时晏只能被迫成长。
君昭拥紧了她,嗓音低而轻柔道:“放心,我把玉清戒交给他了,这是他成事的利器,更是保命的底牌。”
听到玉清戒,慕鸾稍稍放下心来。
关于玉清戒的神秘力量慕鸾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那股力量遍布大陆各大钱庄,是足以搅动各国风云的存在。
只是这般势力,姬姝终是无缘将之据为己有。
因为她到死都没能寻到,解开这股势力的真正钥匙——拥有姬家嫡长女的血脉。
这是姬姝这辈子都无法改变的残酷事实,即便她拥有玉清戒,也只能动用其中一小部分的势力。
姬家鼎盛时,玉清戒便是权势的象征,但真正知晓玉清戒秘密的,唯有姬家嫡长女。
当年宣帝曾打算灭姬家夺玉清戒,却没想到姬家灭了,玉清戒也就此消失无踪,更让他愕然的是,多年后竟然出现在了皇后姬姝的手里。
想起姬姝,慕鸾不由抬眸看向君昭,“离开前,我去见过她,疯了,整天抱着个稻草人喊着未来天子的名号。”
君昭垂眸回望她,只一眼便明白“她”是谁,漠然道:“不管她是真疯还是假疯,何必去脏了眼睛。”
慕鸾有些疑惑道:“你为何不告诉她,当年苏岚怀的,是君之凌的孩子?”
君昭默了默,漆黑的眸阴鸷而寒凉,“那样太便宜她了,我要她为了一个野种一生难以释怀。”
慕鸾默默垂下眼,眸中盛着清浅的光,心疼地回抱住他的腰身,“对不起,我不该提她。”
下颌被一股力道抬起,君昭眼里的淡漠散去,含笑看着她,道:“这张嘴是该罚。”
慕鸾抿了抿唇,便见他俯下头来吻就落在了她唇上,轻啄了啄,道:“罚鸾鸾,讲讲我们前世的故事。”
马车外,晚霞跳动着余晖,水天一线间,西山落日尽,一切似乎结束了,又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