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就是拿人命换金子啊。\"
感染者战士用义肢敲了敲残垣上的税牌,锈迹簌簌落在塔露拉脚边。
\"不然呢?\"
塔露拉扯下蒙在剑柄上的破布,金属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有人突然嗤笑出声。
\"哈,你是什么事儿都答得上来吗,塔露拉?\"
她的指尖顿在剑鞘雕花处,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
\"......教我这些东西的人傲慢到根本不在乎我学了多少。\"
喉结轻轻滚动着,她突然踢开块刻着税章的石板。
\"不过随口说说,还算记得住。\"
\"得了吧,你可真够聪明的。来这是为了什么?你都说了,能住人的地方早都没了。\"
战士指着远处坍塌的钟楼。
\"你这几天是怎么从那些人的疯话里听出来......听出来纠察队在这里的?\"
\"其实并不难。\"
塔露拉蹲下身,指尖碾过地面新鲜的马蹄印。
\"周边的各个村庄都打算迁移,如果不是天灾要来了,那就只有一个原因。是这些腐败的纠察队进驻了。可这要是某支部队经过,村庄是不敢走的。\"
夜风掀起她斗篷时,露出内侧缝着的残破地图。她用匕首尖划过\"舒拉茨堡\"的标记。
\"大概是因为收获季刚过吧。纠察队挑这个时候进行例行搜查,不过是看准了税吏还没进村。最近的还在运作的城市,舒拉茨堡,是个轻工业为主的城市,停靠在这里最多只是想要采购资源。
附近几个村庄大多没有地主保护,腐败的纠察队千里迢迢赶到这里,一定是看中了有油水可捞。
......原本只是在大叛乱之后组织起来搜捕感染者的流氓,现在都成了横行乡野无恶不作的老爷了。\"
战士突然攥紧了拳头。
\"这群本该搜捕感染者的流氓,现在倒成了土皇帝!那是得打掉他们。我们在附近过的这段日子会安生很多。该打。\"
\"我们打不动。\"
塔露拉的匕首突然插进墙缝,震落半块冻住的血痂。
“啊?那我们在这是要干什么?”
\"但有人能——\"
她抬眼望向北方地平线,那里正有金属摩擦声穿透夜幕。
\"——“盾”。“盾”要进攻这个哨站。\"
“……游击队?”
问话的感染者战士攥紧了冻得发紫的手指,喉结在厚重的围巾下滚动。
“没错。”
塔露拉的手掌重重拍在结着冰棱的墙壁上,羊皮手套擦过粗糙的石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感染者的游击队——你没听错。”
战士倒抽一口冷气,睫毛上的霜花簌簌颤动。
“皇帝在上……您知道他们有多难接触吗?”
“追了三个月的线索,”
塔露拉的眼神在篝火映照下亮得惊人。
“现在总算摸到了边。前几天提过在找另一批人,你当时没在意——但我确实在找他们,找那群雪原上的影子。”
“但,这,你联系上南方城市里的感染者都很轻松呀。”
战士困惑地搓着冻僵的耳朵。
“怎么到游击队这儿就成了死结?”
“想在城市里生存,得靠有活力的情报和合作。想在雪原上生存,依靠的却是坚实的战术和没法被乌萨斯侦察兵预测的生活方式。
感染者也有不少信使,感染者还有自己传达信号的方式和渠道。”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狂舞的雪幕。
“游击队呢?游击队只和冻原上的感染者对话。
游击队根本就不想被人找到,也不想和谁团结起来。
它只是不断地接纳着感染者,把他们训练成战士。可能和我的期望不太一样,但游击队,无可置疑,依然是健壮的,生机勃勃的——至少有两支游击队小队在十公里外的感染者聚落中交换过资源。”
“当地感染者守口如瓶,但村外的生火痕迹骗不了人——乌萨斯军队只会烧杀抢掠,哪会留下这种临时营地?”
塔露拉忽然笑了,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冰雪般的锋利。
“他们要做的只会是这件事:毁了这个刚建立起来的哨所和这几支步子还没站稳的纠察队。”
塔露拉突然起身,斗篷边缘的冰棱在烛光里碎成星屑。
“都留在这儿待命,”
她的声音压过呼啸的风雪。
“重点盯防西侧密林——纠察官要是逃窜,八成走那条路。这儿离舒拉茨堡还隔着三重回岭,哨站地基都没夯实,他们撑不住的。只要没被游击队包了饺子,迟早得撤。
你们要藏好。现在的我们还是没法正面和两三个小队的纠察队对抗的。”
话音未落,她已大步迈向木门,兽皮靴底碾过冻土发出咯吱声响。
“塔露拉?!你要一个人去?”
后排的战士猛地站起来,木椅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刮擦声。
“必须我一个人去。”
她在门槛处顿住,回头时睫毛上落满雪沫。
“跟游击队搭话,得先让他们信我们没带獠牙。再说了——”她嘴角勾起抹冷峭的笑。
“真撞上枪口,你们至少能往雪原深处跑。”
这话像块冰砸进人堆里。
“你把我们当孬种?!”
络腮胡的壮汉一拳砸在桌上,锡杯里的麦酒溅出老高。
塔露拉轻轻摇头,发丝间的冰珠簌簌掉落。
“我没见过比你们更勇敢的人了。所以对其他的感染者同胞来说,你们很重要,他们想要活得更久,就更需要你们。
你们活着,和因为我而牺牲更多人相比,哪个好?结果很明显了。”
“可你还是瞧不上我们!”
“这是我琢磨了三宿的法子,对所有人都好。”
塔露拉的语气骤然沉下来。
“你可别乱说话。”
“我们不懂什么大道理!”
一个年轻战士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源石结晶。
“可我们也一样火气很大!你觉得我们不懂你,就像我们觉着你没搞懂我们在想什么一样。
我们几个不想要结论。我们和你一起从西北往回走......不是为了啥结论。
你带着我们打下冻肉铺,让大家能吃上热汤,你教我们看星图认路标——你跟那些城里来的老爷不一样,跟矿场里等死的也不一样!你就是怕我们死,对不对?
可我们怕过吗?我们宁可跟你死在雪窝子里,也不想缩在这儿当缩头乌龟!”
塔露拉盯着他冻裂的嘴唇,忽然笑了,那笑意从眼角漫开,融碎了鬓边的霜花。
“如果我说我早就想到了,只不过就是不希望你们这么做呢?”
“为啥?”
“因为我不会死。放心吧,让我去。你们不去也是减少伤亡。我可是,哈,‘不死的’。”
她抬手抹掉眉梢的雪,笑容里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狂气。
“这是个恶心的怪物亲口对我说的。——虽然这话恶心透了。”
“但......塔露拉,我们可不该被别人看低!”
有人抄起墙角的钉锤。
“凭啥让你一个人扛事?别让他们觉得我们是在求他们,让我们跟你一起吧!”
“真正的硬骨头不是比谁杀得多。”
塔露拉忽然掀开斗篷,露出内衬绣着的红矿石图腾。
“刽子手才讲究谁更会杀人。你们已经赢得很多人的尊敬了,因为你们站了出来。如果谁看低你们,那该被鄙夷的就是他们。”
眼看她又要迈步,最年长的战士突然喊住她。
“等等!你就带把剑去?”
塔露拉拍了拍腰间鼓囊囊的牛皮包,金属物件在里面哗啦作响。
“我还带了名册和频道号码簿!朋友们,记住!这可比剑重要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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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露拉忽然觉得指尖发颤,分不清是因为冻的还是别的。
雪原上根本没有传说中扛着巨盾的游击队,没看见裹着乌萨斯破军装的身影,连萨卡兹战士特有的高大轮廓都没在风雪里浮现。她踩着齐膝深的雪窝走了三个时辰,靴底早冻成了冰坨——直到撞见那群披着白鼬皮的身影时,才后知后觉地咬住了下唇——雪怪小队。
风像刀子似的刮过碉楼破窗,塔露拉哆嗦着摸出火镰,火星溅在潮湿的柴草上时,角落里突然响起金属碰撞声。她抬眼就看见七八双藏在兜帽下的眼睛,那些裹着厚毡的身影像雪地里突然冒出来的冰柱,连呼吸都带着白雾。
“别把名册烤糊了。”
她对着掌心哈气,羊皮纸在牛皮包里窸窣作响。可实在太冷了,冷得牙齿都在打颤,她干脆扒开结冰的披风,整个人挤进碉楼坍塌的壁炉里,火苗舔上冻硬的靴底时,才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抽气声。
得让这鬼地方有点人气。她盯着跳跃的火光想,至少别让这群雪地里的影子,把她当成冻僵的尸体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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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好好地睡觉,吃好吃的东西,和朋友分享高兴和难过的经历,这些都会让人变得幸福,有的时候太过忍耐也不是好事......博士,约好了有什么烦恼都一起分享,一定不要忘记哦?
——蜜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