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鹏飞被调走了,调去抓钱掌柜。
这件事完全是各种巧合凑到一起导致的。日军司令喜多诚一是特务出身,无比重视打击城内“老鼠”的行动,不但给予了鲁仁公馆极高的权限,还调动了凤凰公馆、梨花公馆等另外7大公馆的日特人员予以协助。
各公馆负责人都想立功,铆足了劲展开排查,几乎挨家挨户翻箱倒柜不放过任何嫌疑点。结果钱掌柜匆匆关闭的各交通站和情报点就成为重点关注的对象。比如之前刘子魁常去的杂货铺,就是因为这样暴露出来。
日本特务找军统叛徒核实,又通过周围的居民了解情况,综合分析后认为这里可能是中共的情报站,进行了翻箱倒柜的彻底搜查。
此番搜查没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却给他们指明了方向。狡猾的日伪特务故意放出风去,说抓捕军统的行动结束了,但实际上外松内紧,安排了精干人员盯着这几个店铺,等到中共地下党组织觉得风声过去重新开业的时候再搞个一网打尽。
这个计划属于绝密,以董鹏飞的身份地位根本接触不到,所以之前只听说“日本人好像掌握了什么线索”,却并不了解其中的详情。
不过偏偏小院里又发生了爆炸案,他负责看守的两名中共叛徒自杀身亡,盛怒的木村义明责怪他们这些看守失职,全都赶到剔抉队去干脏活累活了。
“剔抉队”实行“武装特务化,特务武装化”,每个队伍二、三十人,不光在城里抓地下党,还跑到农村去进行小规模的扫荡,以“游击对游击”的方式针对中共武工队和基层干部。
这支剔抉队第一次执行任务,恰恰是去抓捕城里的中共地下党。
原来组织上判断风头已过,且日军主要是针对国民党军统发动的追捕,命令钱掌柜尽快回归岗位,重建情报网络。
钱掌柜当然想更全面更换身份和地点,可之前走得匆忙,这些旧的店铺产业都没有来得及处置。
为了测试环境是否真的安全,同时也为了回笼资金,他花钱雇了几个平民百姓去打理店铺,想着如果这些地方被日伪特务盯上就放弃。
谁知这次的日伪特务图谋甚大,并没有轻举妄动。等到开业数天之后,各店铺的掌柜、伙计都稳定下来,陆续有了许多面生的顾客进出活动了才动手。
钱掌柜暴露在一家书店里。
他前脚刚进门,挎着枪的伪政府警察就把书店包围了。
幸亏他机警,这几天都是前门进后门出,先转一圈测试安全,巧之又巧地避开了伪警察队伍。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书店周围还蹲着董鹏飞等剔抉队的人。
这些人还在纳闷:“明明看见人进去了,怎么会抓不到?”
其中一个眼尖,猛然指向人群后面:“他妈的,那不就是?快给我追!”
钱掌柜脸色大变,猛然掏出一把钞票往天上一甩:“钱,满地都是钱啊……”
趁着行人纷乱捡钱的当口,他往一些僻静的小胡同里跑,满以为七拐八绕的路线能够暂时甩开敌人。
然而董鹏飞就是这时候追上来的,这小子脚力不错,还熟悉周围的地形,别的特务追两步喘成狗,很快就放弃了,唯独他好像立功心切般死追不放。
钱掌柜惊惧交加,眼瞅着跑不动要被追上了,掏出手枪准备拼死抵抗,却听到后面轻轻喊了一句:“同志!”
“同志?”
他愣了一下,怀疑这是敌人的诡计,一边大口喘息着,一边举枪威胁:“你别过来!”
在他的枪口下,董鹏飞笑得阳光灿烂:“你带着枪呐,看来我真是找对人了。你认识马绍勇吗?”
钱掌柜心头一紧,刘子魁去邮局工作就是他给安排的,当然知道化名马绍勇的事情,还以为臭小子被特务抓了呢:“你们把他怎么了?”
“不不不,你误会了,他是我上线,”董鹏飞说了个流行的词汇,“我‘反正’了。”
钱掌柜惊疑不定:“你叫什么,怎么证明改邪归正了?”
“我叫董鹏飞,难道小马没跟你们说起过我?这臭小子前天还跟我说已经通过了组织上的考验,难不成一直在骗我?”
董鹏飞气恼地跺脚,准备回去找刘子魁的麻烦。
钱掌柜看他不像是作假,便假装刚想起来的样子:“噢,原来你就是小董,马绍勇汇报过,我刚才没想起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回头我让小马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他想得通透,不管对方是真情还是假意,自己先脱身才是最重要的。
董鹏飞点点头把自己的枪收起来:“你走吧,我也该回去了。”
“你先走。”
钱掌柜不愿把后背露给对方,手里的枪也始终端着。
董鹏飞没这些花花肠子,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边走还边敞开衣服,骂骂咧咧好像很累很倒霉似的。
钱掌柜看着他消失在巷子口,这才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旁边的台阶上。这是他在敌后工作这么多年来最凶险的一次,如果不是董鹏飞而是其他特务追到这里,他一定会殊死反抗,并以最后一颗子弹结束自己的生命!
劫后余生的他现在非常疑惑,自己不在城里的这一个多月,刘子魁那臭小子搞什么呢,怎么还发展了一个下线?而且还是打入敌人内部的下线?
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时间调查这些事情了,虽然这次没有被抓住,但自己的身份显然已经暴露,那些日伪特务能够认出他一次就能再认出第二次,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开始去跟日本人汇报,准备描摹画像全程通缉了。
他现在留在城里,每过一分钟,危险就增加一分。所以综合考虑之后,他先回秘密居所乔装打扮,通知所有同志继续潜伏,又去电报局发了两个重要电报,最后找两名交通员护送出城。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才腾出心思和精力考虑刘子魁和董鹏飞的事情。
不过他耽搁了这么久,却让刘子魁遭了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