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六站在观风处衙门前,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依旧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昨晚那一下“瞅你咋地”,威力是够劲。
直接把那个曼陀罗宗香主的精神防线轰成了渣渣,但也差点把他自己的蓝条给抽空了。
现在他感觉脑子里像是塞了一团浆糊,看啥都自带马赛克效果,还时不时耳鸣,嗡嗡嗡的,简直跟自带bGm似的。
这破技能,副作用也太顶了,堪称精神层面的“七伤拳”。
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
再这么高强度用下去,怕不是敌人没倒下,他先一步原地表演一个大脑宕机。
他眯着眼,看着眼前这支精神抖擞、嗷嗷叫的队伍。
番子们刚领完赏钱,个个红光满面,手里拎着锄头、铁锹、探杆、绳索,甚至还有几把造型奇特的洛阳铲,眼神锃亮,看起来就像要去参加大型户外寻宝活动。
“都给咱家打起精神来!”
钱小六清了清嗓子。
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但气势不能输。
“咱们这次去西山,可不是去春游野餐!”
“是去挖宝贝!”
“挖能让咱们观风处名声再上一个台阶,让你们个个钱包鼓起来的大宝贝!”
他扫视一圈,看到弟兄们眼里那不加掩饰的对金钱的渴望,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士气可用。
“都听好了!”
“到了西山,眼睛放亮点,耳朵竖直点,嘴巴闭紧点!”
“给咱家掘地三尺……不,掘地三十尺!”
“任何犄角旮旯,破庙烂坟,石头缝都不能放过!”
“找到宝贝,重重有赏!”
“找不到……”
钱小六撇撇嘴。
“找不到,咱家请你们吃全聚德烤鸭!”
“但烤鸭哪有黄灿灿的金子香?”
“都给咱家拿出吃奶的劲儿来!”
“是!头儿!”
番子们齐声怒吼,气势如虹,震得旁边树上的鸟扑棱棱飞走了一片。
钱小六满意地挥挥手,示意大部队开拔,自己则慢悠悠地踱到一辆外表平平无奇的马车旁,一撩帘子钻了进去。
开玩笑,咱家可是领导,怎么能跟那帮糙汉子一起吃土?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软垫,还放着点心茶水,简直是移动的VIp休息室。
他舒服地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脑子里却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皇陵……西山……废弃祭坛……
听着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那帮曼陀罗宗的家伙,把所谓的“圣物”藏在这种地方,图啥呢?
难道是什么绝世武功秘籍?
练了就能一飞冲天那种?
或者是什么能让人长生不老的仙丹?
要是真有这玩意儿,献给太子殿下,那咱家这从龙之功,不得直接封个九千岁当当?
再不济,来个藏宝图也行啊!
金山银海什么的,随便挖点,下半辈子就可以安心当个混吃等死的咸鱼太监了……
哎,想想都美滋滋。
他忍不住咧嘴傻笑起来。
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左手金元宝,右手美娇娘的美好未来。
马车晃晃悠悠,一路向西。
出了繁华的京城,景色越来越荒凉,路也越来越颠簸。
“头儿,到了。”
王虎粗声粗气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钱小六掀开车帘,一股混合着荒草和泥土的原始气息扑面而来。
眼前是连绵起伏的秃山,看着就让人膝盖发软。
他跳下马车,伸了个懒腰,骨头咔吧作响。
虽然精神疲惫,但一想到可能埋在地下的宝贝,他又觉得自己行了!
“按计划,分头行动!”
钱小六大手一挥,指点江山。
“王虎,你带一队往东!”
“老李,你带一队往西!”
“剩下的人跟我走!”
“记住,地毯式搜索,耗子洞都给我捅三遍!”
“是!”
众人领命,迅速散开,像打了鸡血一样,朝着各自的目标区域进发。
钱小六带着他的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爬。
西山这破路,简直是越野爱好者的天堂,正常人的地狱。
很多地方根本没路,全靠番子们用刀开道。
“哎哟喂,这什么鬼地方!”
钱小六一边手脚并用地爬着,一边忍不住吐槽。
“这曼陀罗宗选址的品味真独特。”
“非得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搞事情。”
“是嫌自己命太长,还是觉得蚊子不够吸血?”
他看着手下们挥汗如雨,用探杆使劲戳地,用铁锹奋力挖土,心里又燃起一丝小小的期待。
说不定,那惊天动地的宝贝,就藏在某个不起眼的土坷垃下面呢!
“都小心点挖!”
“别把宝贝给挖坏了!”
“那可都是钱!”
他扯着嗓子喊道。
时间一点点流逝,太阳都快下山了,搜寻工作却毫无进展。
西山太大了,找一个不知道具体位置的废弃祭坛,跟大海捞针差不多。
就在钱小六累得快趴下,开始怀疑人生,琢磨着是不是那个香主临死前故意耍他玩的时候。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兴奋的喊声。
“头儿!这边!有发现!”
钱小六精神一振,几乎要跳起来,带着人冲了过去。
只见一处相对平坦的山坳里,杂草长得比人还高。
拨开草丛,能看到几块巨大的青石七零八落地躺着,像是古代建筑的残骸。
在青石中间,有一个被杂草完全覆盖的圆形石台,隐约能看出祭坛的轮廓。
“就是这里!”
钱小六心脏砰砰直跳。
快步上前,蹲下身扒拉开石台上的杂草。
石台很古老,上面刻着一些模糊的符号,风化得厉害,几乎看不清原样。
“快!给我仔细搜!”
“挖地三尺也要把东西找出来!”
钱小六激动地搓着手,指挥手下清理现场,探查石台和周围地面。
番子们也是打了鸡血,立刻行动起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响成一片。
然而,随着杂草被清理干净,周围的地面裸露出来。
钱小六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错愕,最后变成了阴沉。
太干净了。
周围的地面,石块的缝隙,甚至石台本身,都干净得有些过分。
没有灰尘,没有残留物,没有血迹。
甚至连一点奇怪的气味都没有。
泥土有翻动过的痕迹,但又被小心翼翼地抚平。
上面还覆盖着像是新移植过来的杂草。
这他娘的,根本就是被人彻底打扫过一遍!
连指纹都没留下!
钱小六不死心地用手指抠了抠石台上的符号,指尖传来的只有粗糙冰冷的触感。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
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白跑一趟?
那帮孙子动作也太快了吧?
老子前脚刚从那香主嘴里把消息掏出来,他们后脚就派人来销毁证据了?
这是在我身边安插了卧底,还是给那香主装了实时定位?
我的大宝贝!
我的九千岁梦!
我的金山银海!
就这么……没了?
他感觉胸口堵得慌。
一口老血差点当场喷出来三米高。
“头儿……这里好像……啥也没有啊……”
王虎也看出了不对劲,凑过来小声说道,脸上写满了失望。
钱小六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努力把那股子邪火压下去。
他走到一块倒塌的巨大青石前,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了上去!
“砰!”
青石纹丝不动。
“嗷——!”
钱小六抱着脚原地蹦跶,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妈的!
连块破石头都跟我作对!
他揉着发疼的脚趾头,看着眼前这个干净得能当镜子照的废弃祭坛,心里拔凉拔凉的。
这次,是真竹篮打水一场空。
“行了,别找了。”
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
“这里被人清理过了,连根毛都没剩下。”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同样一脸懵逼和失望的番子们。
“这帮藏头露尾的孙子,跑得倒是比兔子还快,手脚也真利索。”
钱小六冷笑一声,眼神冰冷。
“算他们狗屎运好。”
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收队!回京!”
观风处衙门。
钱小六瘫在太师椅上,动都不想动,感觉身体被掏空。
西山寻宝之旅,不仅毛都没捞着一根,还把他好不容易攒回来的一点精神力又给榨干了。
现在他看桌子都是两个影,耳朵里还自带环绕立体声嗡鸣,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快要觉醒什么奇怪异能了。
这“瞅你咋地”的后遗症,比宿醉还难受。
他有气无力地抬手,揉着胀痛的太阳穴,试图把那股粘稠的疲惫感给揉散。
旁边的小丫鬟,步子很轻,战战兢兢地端上一杯新沏的热茶。
极品大红袍,抄家战利品里的尖货,香气扑鼻。
嗯,虽然精神萎靡,但物质享受不能停。
他刚颤巍巍地伸出手,还没碰到茶杯,一阵急促得吓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头儿!头儿!不好了!十万火急!”
王虎飞快地冲了进来,脚下拌蒜,差点表演一个原地大风车。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一张脸憋得通红,指着外面,上气不接下气。
钱小六被他这动静吓得手一抖,差点把茶杯扫到地上,皱着眉头,没好气地道:“嚎什么嚎?”
“是观风处被抄家了还是你小子私房钱被发现了?”
“咱家刚从西山那鬼地方回来,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
“能不能让人喘口气?”
刚结束一个失败的项目,连口热乎茶都没喝上,新的KpI就迫不及待送上门了?
这福报,谁爱要谁要!
“比天塌了还严重!”
王虎终于喘匀了气,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焦急和凝重。
他压低声音,凑到钱小六耳边。
“北边!北边边境!”
“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报!”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封着火漆、边缘都有些磨损的密报,双手捧着递了过来。
“邻国!就是之前跟大皇子暗通款曲那个!”
“突然在咱们北边边境线上大规模集结军队!”
“黑压压的一片,斥候说那阵仗,绝对不是闹着玩的!”
钱小六心里“咯噔”一下。
那股子咸鱼般的慵懒瞬间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精神疲惫是一回事,但这消息的分量,他拎得清。
大炎内乱刚平,国库空虚,军队疲惫,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这节骨眼上,邻国在边境搞大动作?
这他娘的,是赤裸裸的趁你病,要你命啊!
他一把夺过密报,手指一用力,直接撕开了火漆封口。
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字迹,字迹潦草急促,墨迹甚至有些洇开,可见写信之人当时有多么紧张。
但内容清晰明确:敌军集结规模空前,步骑炮兵一应俱全,粮草辎重调动频繁,绝非虚张声势!
“他奶奶个腿儿的!”
钱小六低骂一声,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都跳了一下。
“这帮喂不熟的白眼狼!”
“真是会挑时候!”
“看咱们刚打扫完屋子,就想跑来顺手牵羊?”
合着老子辛辛苦苦平定内乱,稳定京城,是给你们这帮墙头草创造趁火打劫的机会?
我可去你的吧!
“头儿,那……那现在怎么办?”
王虎看着钱小六,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抓内奸,抄家,他们是专业的。
可这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完全是另一个层面的事情了。
“怎么办?”
钱小六猛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虽然脑袋还嗡嗡作响,眼神却已恢复了往日的锐利。
“还能怎么办?凉拌?”
“赶紧进宫!”
“这么大的事,必须立刻马上禀报太子殿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崭新的、还带着西山泥土芬芳的官袍。
“备车!要最快的那种!”
东宫书房内,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太子琰明澈背手站在巨大的疆域舆图前,眉头紧锁,目光死死地盯着北境那片被特意标注出来的区域,久久未动。
钱小六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殿下。”
他躬身行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有力。
“你来了。”
琰明澈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明锐利。
“边境的急报,你看了?”
“回殿下,奴才刚看。”
钱小六老实回答。
心里嘀咕:看来太子殿下的消息渠道比他这个情报头子还灵通。
“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琰明澈走到书案后坐下,声音低沉。
“大皇兄与邻国早有勾结,狼狈为奸。”
“如今他虽败亡,但邻国蛰伏已久,野心不灭。”
“恐怕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趁虚而入的机会。”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大炎刚经历内乱,百废待兴,国力损耗严重。”
“此时此刻,绝不能轻易开启战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