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来说,幻甘霖是人人都能学会的。”
打地鼠游戏结束时,坂田清志对脸色不大好看的众人说道。
“各位跟着我学了这么久,应该也能打出一两发不和谐音或卷沙了吧?幻甘霖的动作整体上跟这两者差不多,只不过对精细度的要求相对更高。”
“感兴趣的人可以先自己研究一下,实在搞不懂就过来找我。”
“接下来进入自由对练时间,这次就不设惩罚了,也不限制年级,但请尽量找能让自己产生紧张感的对手。”
“念到名字的成员要跟我对练,暂时没轮到就先在旁边自主训练。”
“今天是白石和迹部,明天轮到木手和入江前辈。”
迹部景吾和入江奏多感到了困惑,白石藏之介和木手永四郎倒是并不意外。
“没疑问的话就各自开始找对手吧,白石和迹部跟我来。”
在前往小场馆的路上,迹部景吾问坂田清志是什么打算。
“就算是你,先后跟我们两人打练习赛还是会体力不支的。”
“我知道,所以也没想着打满两盘——何况这也不是为了分出胜负,只是确认一下你们现在到什么水平了而已。”
在旁边看会漏掉一些信息,还是他亲自上场确认比较好。
“每人六局,把你们掌握的都用上。”
来到目的地之后,白石藏之介和迹部景吾对视一眼,决定白石藏之介先来。
他前天才在对练中受过坂田清志一针见血的指点,昨天又进行了针对性训练,进步迅速,这会儿已经基本完成球风打法的进化了。
白石藏之介发球,坂田清志左手握拍,跟他正常对打了几个回合。
热身完毕后,白石藏之介开始将力量和精力集中在五维的其中一维,灵活切换,还用上了一部分小册子上的实用技巧策略,形成了一时难以预测的风格。
不管坂田清志如何回球,他都能强化速度或力道轻松追上打回,让坂田清志连着丢了三局,确实是比前天更像样了。
“怎么样,坂田同学?”
白石藏之介脸上带着自信爽朗的笑。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进步,现在有机会将其展现给这段时间一直负责指导他们的坂田清志,心情不可谓不兴奋,期待着能获得他的认可。
坂田清志捡起落到不远处的球,看了一眼白石藏之介灿烂的笑容,转身走到发球的位置,才道:“只有这种程度吗?”
白石藏之介噎了一下,笑容带了几分苦涩。
真是严格啊。
不过这也是应该的,自己不能因此而沾沾自喜。
他摇摇头,神情严肃,“不,还没结束呢!”
坂田清志没有急着发球,而是先思索了片刻,随后看向白石藏之介。
“特化某一项能力,这是个不错的方向,尤其是你综合性强,各方面水平相差不大,没有特别值得一提的强弱项。”
“只不过,要想运用到单打当中还是差了些火候,容易切换不及时,被对手钻了空子。”
白石藏之介自己也有注意到这个问题,所以下了苦功夫去钻研仁王雅治等人传授的战术,以此去弥补这方面的空缺。
技巧策略方面没什么可教的了,能力和心理素质方面白石自己有数,那么他要指点的就只剩一件事了。
“还记得我一直跟你们强调什么吗?”
“及时转换思路。”白石藏之介条件反射一般回答道。
“穿插使用,时而特化,时而综合。”
“啊,在小册子上面经常能看到这句话。”白石藏之介点点头,“我当然是记得的,这点不用担心。”
“……我比较唠叨,希望你见谅。”
他对自己爱操心的性子还是有自觉的。虽然已经强调过许多次,比较细心的人都记住了,他也觉得没什么自己能做的了,不需要太操心,真到一对一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多说两句。
白石藏之介平时要照顾远山金太郎那个不省心的,深深理解坂田清志的不容易,就对他露出了一个同病相怜的苦笑。
“没关系,我理解的。”
“总之,既然你记得,打完剩下三局,没什么问题了就可以回去找其他人自由对练了。”
白石藏之介应了一声。
在剩下三局里,坂田清志验证过白石藏之介目前已经没有可挑剔的地方,就放过了他,叫迹部景吾准备上场了。
先不论输赢,白石藏之介如今没有了迷惘,在向着属于他的道路坚定前行,自己也就不必操心了。
他本就是个开朗而坚定的人,尽管不幸在小组赛上遇到宙斯而大受打击,他也还是迅速调整了过来,努力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崭新的未来。
他们俩处在相似却又相反的位置。坂田清志是引导同伴,并从同伴那里得到支持的;而白石藏之介是支持同伴,并从同伴那里得到网球灵感的。
他做的足够好了,所以现在轮到迹部景吾了。
送走了白石藏之介,坂田清志看着迹部景吾来到自己对面。他并没有露出往日里的华丽笑容,神情看着莫名紧绷。
“在想什么?”
“在想你准备怎么折磨我。”
迹部景吾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想开个玩笑缓和心情,不过似乎不太顺利。
坂田清志也没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转而提起了自己刚来到这里当特别指导时的事情。
“说起来,我那时问你的问题,你有答案了吗?”
已经过去挺长一段时间了,坂田清志一直没再问,迹部景吾也没主动提起过,两人都默契地避开了这件事。
从来到澳大利亚那天算起,表演赛是关键的转折点,是那次惨败逼迫迹部景吾尝试新的打法。后来小组赛与澳队对战,他先是变装成仁王雅治,破天荒地采用了朴素无华的打法,打得中规中矩,一直拖到抢七局才展现出进化后的真正实力。
时间来到现在,他应该已经有答案了。
坂田清志当时问了迹部景吾三个问题,没叫他立刻回答,只让他仔细考虑,得出答案了再告诉自己。
第一个问题是,他心目中的君主该是怎样的。
“心系追随自己的人,适才适用,合理分配工作,以身作则,不可露怯,不可软弱。”
这是他一直以来坚信的答案,只是现在多了一条。
“……不可安逸。”
他错在没能及时意识到自己所处的位置,在温室中安逸太久。虽每日都坚持锻炼,却鲜少在训练中把自己逼到极限。
努力和努力之间亦有区别。这一点看坂田清志就能明白了。
他曾经不能理解他,不理解他为何明知自己能赢,却还是动用自损八百的招数去跟不二周助争夺胜利的果实。说他只是不愿轻敌,也未免太拼命了。
再一次在赛场上见到手冢国光,迹部景吾终于意识到自己缺乏觉悟,缺乏跟他们一样为达目的奋力奔跑的觉悟。
而一旦他这个走在最前面引领众人的人缺乏相应的觉悟,身后追随他的人也会跟着他走上错误的道路。
他领悟了,刻骨铭心,不会再犯。
第二个问题是,除了体力和洞察力,他还能靠什么获胜。
“兵不厌诈,以及,人体是有极限的。”
他在交换战中与入江奏多交手,陷入了苦战,得意的招式和能力都遭到了封锁,最终两败俱伤,比赛无效——表面上是如此,但他隐隐感觉入江奏多最后的表现也是演的。
换言之,他赢不了入江奏多。
坂田清志教了他们很多战术和技巧,给他们灌输了一套强盗逻辑,而迹部景吾起初对此有些消化不良,还不能很好地运用。
这段日子下来,他抛开偏见,沉下心来仔细研究了一番,终于还是学了下来,逐渐运用到网球当中。
持久战在遇上体力在自己之上的对手时不奏效,但他能看穿对方的生理死角,将球打到对方不可能接到的地方,这一点没问题。
第三个问题是,他是怎么看网球的。
“值得我在这段时间为此拼上一切的宝贵经历。”
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考虑吧。在国中的这段时间,他也想像其他人一样,为某一件事热血沸腾,讴歌仅此一次的青春。
总得有哪怕一段这样的经历吧,不然这青春也太平淡了。
“嗯,可以出师了。”坂田清志点点头,“那就开始吧,来验收你这段时间的成果。”
受坂田清志的影响,他们正在逐渐向他靠拢,但他们决不会变成另一个他。
良师出高徒,但之后的路是靠学生自己去走的。
“你先发球吧。”
坂田清志把球抛过去,迹部景吾伸手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