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您别着急,我看看……”
打开米袋后,掌柜翻了翻,底下的米确实发霉了,他傻眼了。
“不应该啊?”
“什么叫不应该,我前几天刚在你们家买的,幸好我媳妇儿发现得早,不然要是吃了,我们家还有八十老母,看你怎么办?”
店里的客人听到动静,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掌柜的安抚了他几句,看实在是不行,就重新赔偿了他一袋米。
“这可不行!”
掌柜的皱着眉,问:“又怎么了?”
“你们卖的米发霉了,就赔偿一袋?吃出人命来怎么办?”
“不是还没吃吗?”
“各位看看,这家黑店,还想吃出人命来!”
那人指着掌柜,朝围观的客人们大声喊着,客人们开始议论纷纷起来,有些人放下了手里的米袋走了。
“客人,那您想赔偿多少呢?”
眼看店里的客人都要跑了,掌柜的也怕了,赶忙问。
“赔十袋好米给我!”
“十袋?”掌柜的瞪大了双眼,“这可不行!”
“不行我就告诉监粮官去,让他们给我个说法!”
说完,那人就抓起那袋霉米,气冲冲地往外走。
那掌柜也摸不清这米到底怎么回事,但是客人都跑了,若是还传到监粮官那里,让他们来查米铺,那影响可就大了。
“客官,别生气。”
掌柜赶忙拉住了他,十分为难地答应了。
哼!
那人扛着十袋米,气哄哄地回去了。
看着那人的背影,掌柜的摇摇头,让伙计去看看,米仓里还有没有发霉的粮食,别又碰到这种情况,净是亏本买卖。
“冯掌柜……”
听到有人叫他,冯掌柜扭头,看到来人是江平,喊了声江公子。
“方才是怎么回事啊?”
江平凑了过来,奇怪问道。
“哎,不说了,自认倒霉。”
冯掌柜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江平看了眼外头人来人往的街面,又转头对冯掌柜叹了口气。
“你说如今这是什么事啊?本来粮食就紧缺,还设了个什么监粮官,现在好了,还有人拿霉米来要赔偿,咱们也要吃饭的啊?”
这话一下子说冯掌柜心坎里去了。
“谁说不是呢?”
冯掌柜叹了口气。
“江少,你们家铺子大,不像我们,小本买卖,能撑得过几天呢?”
“从越州府那边运的粮食,十天半个月才到就算了,成本还比往常要贵一半。若是再这样下去,我们铺子也要关门,跟他们一起喝西北风了。”
江平摇摇头,放下了手中的折扇。
“冯掌柜,你真是太抬举我们了,我们家铺子大,但是养的人也多啊。如今这情况,大哥不说二哥,都快没法过了……”
冯掌柜看了江平一眼,虽然平日里对这个嚣张的公子哥没什么好感,但是此刻,听到他说这话,感动得好像看到了知音。
“那冯掌柜,若是关了铺子,你打算怎么办呢?”
江平看着他,关切地问。
冯掌柜摇摇头,显然还没想好,说不定卷铺盖回老家种地去,也省得这么多麻烦事。
“我倒是有个法子,冯掌柜愿不愿意听听……”
……
“费兄弟,你发现没有,这街上的米铺子,关得越来越多了?”
陈大栓边走边奇怪道。
费青刚想说什么,忽然,街口涌出来一大帮人,朝他们这边跑过来,费青他们瞬间紧张了起来,“唰唰”抽刀挡着。
“米铺都关门了,你让我们吃什么?”
“我的米都发霉了,监粮官是做什么的?”
“不是说粮价会降下来吗?怎么我买的更贵了?”
“……”
七嘴八舌,各种声音叽叽喳喳,把费青他们给团团围住了。
“快去通知韩大人!”
费青低声朝手下吩咐,话音刚落,一块石子从人群里扔出来,一下子就砸中了费青的脑袋,瞬间崩出了一条醒目的血痕。
“费青!”
陈大栓倒吸一口凉气,将费青拦在自己身后,手下们厉声呵斥着,快速排成了几排,转眼间,门前的这条道就被挤得水泄不通。
他们背后就是官仓,而这群人,显然是要冲进来。
“你没事吧?”
陈大栓掏出块布,胡乱按在费青脑袋上,止住了流出来的血。
费青摆摆手,擦了擦被血模糊的右眼,眨了眨眼睛,那些骚动的人群里,好像有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他们想干什么?”
陈大栓攥紧了拳头,低声道。
“他们想冲进官仓抢粮食。”
费青冷冷地看着围上来的人群,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似乎,一切都像是计划好的。
“陈大栓,韩大人来之前,咱们一定要把这道门给守好了!”
费青沉声道,一改平日里的嫌弃冷傲的模样,握紧了剑柄,和陈大栓背靠背,紧紧挡着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群。
“放心,我陈大栓别的不行,打架在行!”
“哼!”
费青哼笑了一声:“那就让我见识见识!”
“嘿嘿,你瞧着吧!”
果然,费青猜测得没错,和这帮人解释了半天,他们就是听不进去,反而越发胡搅蛮缠起来。
黑压压的人群慢慢靠近,把费青他们越逼越往后退。
摆明了就是冲着官仓来的!
两边对峙的气压,越来越紧迫,连陈大栓的额头,都沁出了一丝冷汗,人群背后,仿佛露出了无形的獠牙,张口就要扑过来。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把粮食抢回去!”
“轰!”
最后的一丝理智彻底崩溃,乌泱泱的人群,拿着各种趁手的兵器,朝费青他们冲了过来。
“咔嚓!!”
刀剑,斧子,木棍,各种乱七八糟的武器,都打在了一起,简直成了最混乱的一场械斗。
冲过来的人群里面,有不少是城里的百姓,也有一些好像没见过,不过三两下就给按倒了,应该是外面的流民。
不过,这里面也有些人,并不简单。
“陈大栓,小心点!这里面的人不对劲!”
费青好像又看到了那道有些眼熟的身影,心里一动,朝陈大栓下意识提醒着。
“放心,你顾好你自己!”
忽然,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暗箭,“唰!”地一下,朝他们这边飞过来。
陈大栓余光瞟到了什么,心里一紧,下一刻,想都没想就把费青给连人拽过来。
费青还没意识到,一道血线就溅到了他的脸上。
那暗箭来势汹汹,好像就是冲着费青来的一样。
“陈大栓,你怎么样?!”
费青舞着剑花,将陈大栓挡在身后,边击退攻上来的人,边回头着急喊着。
“……没事,小伤!”
陈大栓咬了咬牙,按住了胳膊,一只长长的羽箭,扎在了他的左胳膊上,若是反应再慢点,就是他的心脏!
费青狠了狠心,朝人群里面冲去。
“费青!”
陈大栓瞪眼大呼,他怎么还往外面冲了?
可是他自己也自顾不暇了,好不容易躲开暗箭,又有一波人群冲了上来,很快就把他俩给冲散了,连费青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街巷角落里,费青使劲拨开人群,朝那个可疑的身影追了过去。
期间,还有人不长眼地朝他扑过来,被他三拳两脚给揍了,再没人敢靠近他了。
长长的巷子,人群越来越稀疏,费青紧紧攥着剑柄,放缓了脚步,冷冷地盯着街巷,眼睛像鹰一样,不放过每一寸角落。
他的脚步,慢慢地朝一个半掩的柴门走去,“咯吱”声,踩碎了地上的枯枝,让人心不自觉提了起来。
忽然,一道疾风从柴门里,劈面而来。
“噼里啪啦!!”
费青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几个踢腿闪身,错落之下,就将柴门里那个可疑的身影给按在了地上。
“想逃?”
长剑“唰!”地钉在那人眼前的地面上,寒光凛冽,倒映出一双惊慌的瞳孔。
地上那人扑腾几下,费青发了狠,一把拧过他的胳膊,疼得他冷汗直流,脸上的蒙布被用力拽下,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果然是你!”
江平扯着嗓子,开始大骂费青,费青浑然不在意,反而把江平按得更结实了。
“别白费力气,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好意思跑出来丢人现眼!”
江平啐了一句,费青手上使了劲,立马疼得他说不了话。
“说,这件事,是不是你弄的!”
“是我又怎样,不是我又怎样,你一个小侍卫,还能把我屈打成招?”
江平骂骂咧咧的,哪怕被按得死死的,嘴里依旧不老实。
“那看来就是了。”
费青从腰带上拽下绳子,三两下就把江平绑成了螃蟹。
“你凭什么绑我!我要见府尹大人,你没资格绑我!”
“府尹大人?”
费青皱着眉反问,江平愣了一下,又开始大骂起来,从他俩在内廷的事,一直说到这次监粮。
费青从以前就不待见江平,嘴巴碎的跟婆娘一样,一吵起来就吵个没完,还总是盯着他各种使绊子。
“费青!”
费青刚给手里的绳子打了个结,陈大栓就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左膀上的长箭被扯掉了,用碎布胡乱打了个结,沁出了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
“你来得正好,抓到了个犯人!”
费青扯着江平,站了起来。
“怎么又是你?”
陈大栓瞪着眼,朝江平喊着。
江平打量了他一眼,心里彻底知道,眼前这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乡下莽夫,根本没搭理他,扭头朝费青嗤笑道。
“费青,我真想不明白,你整日和这种莽夫混在一起,就你这样的,怎么会被韩大人给选上当侍卫的?”
费青早就听习惯了江平这阴阳怪气的腔调,拍了拍袖子上的泥土,淡淡道:“就是因为你想不明白,所以你才当不了韩大人的侍卫。”
说完,不再搭理他,朝陈大栓问了句。
“你手没事吧?”
“没事,小伤!”
“你胆子可真大,随随便便就把箭给拔了,也不怕落了残废。”
“这算什么,关公刮骨疗毒,都谈笑风生呢。”
费青浅笑了一声,从衣襟里掏出块帕子,给他陈大栓那个渗血的伤口,又牢牢绑上了。
“呸!真恶心!”
江平嫌弃地看了这俩人几眼,恶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我忍你好多次了,你总是嘴巴里不干不净地说些什么呢?”
陈大栓从来也不怕这些王公贵胄,皱着眉,骂骂咧咧地朝江平踹了一脚,一脚就给他踹翻了。
光看这一脚,当初他和费青打架,看来还是收着劲了,疼得江平跟虾一样,蜷缩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