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来人气势汹汹,动静把屋里的苏朝朝都吓了一大跳。
苏婉婉自认没有做过什么杀人放火的坏事,总不能是裴大伯娘那事儿东窗事发了吧,就算真是也不该找她啊。
她心虚地朝屋内看了一眼,“我就是苏婉婉,官爷您此番是为何事?”
为首的衙差姓熊,听见苏婉婉认了,眼睛上下扫视过她,只觉得当真是一个毒妇人模样,红粉骷髅,不然怎么能干出那种折阴寿的事?
“有人指认你强占裴家村裴秀才妻子的身份骗取朝廷补贴,将裴秀才虐待到不成人形,你认不认?”
熊衙役新官上任,迫不及待要抓几个人来证明自己,说罢也不管苏婉婉什么反应,就喊了人要去押她。
“诶!我何时做过这些事?就算要抓我也要讲证据!”苏婉婉避开一个要来抓她胳膊衙役的手,“裴秀才不好端端在屋里坐着吗,我做没做过那些事你们只管问他不就成了?”
因为裴长风腿脚不便,等苏朝朝推开门他走出去的时候一群人已经把苏婉婉给围了起来。
“住手!”他怒声,“衙门为何无故捉拿我妻?”
“你妻?”熊衙役没见过裴长风,皱眉看他,“裴秀才分明卧床不起,口不能言,你不是裴秀才,你是谁?”
柳寡妇忙道:“他就是裴秀才,他怎么不是呢!不信官爷你出门问问去,村里人都知道裴秀才醒了啊!你快把我闺女给放了吧!”
寻常百姓去衙门告假状是要被打十五大板的,熊衙役不信吴三娘有这个胆子,况且吴三娘是裴长风的亲姨母,总不至于欺瞒衙门。
“好,且信你是裴秀才,那你身边这个女人真的是你妻?”熊衙役目光炯炯,“万一是她自导自演,毒害你然后再将你救醒骗衙门呢?”
苏婉婉气得胸口疼,她抱着裴长风的胳膊,气呼呼道:“我不是他媳妇还能谁是?他能醒过来都得亏我伺候得好,官爷不是哪里听的谣言,竟然这般冤枉我?”
“我冤枉你?”熊衙差哼了一声,“那你可有证据你没做虐待裴秀才的事情?”
苏婉婉刚想辩驳,被裴长风轻轻拍了拍后背,在她耳边耳语了一句。
熊衙役看着两人交头接耳,不悦地咳了一声。
苏婉婉秀眉松开,对熊衙役道:“官爷,我嫁进来的时候我夫君就病得不省人事,是我亏了嫁妆给他买药伺候着他才好起来的,不信您可以去问问我们村里的村长,或者是村里的任何一个人他们都知道,在这点上我苏婉婉问心无愧。”
熊衙役闻言,心中暗道不妥,莫非自己是被耍了,于是喊来村长询问一番,得知事实真的是如苏婉婉说的一般,脸色黑的挂相,他被一妇人戏耍了,要是传出去他还怎么在衙门待?
“族谱呢?拿过来我看看。”
村长为难,解释道:“长风娘子嫁进来是冲喜的,那段时间又农忙,便没将长风娘子的名字写上去,本来我是打算等长风好利索了再带着人去祠堂……”
“这么说,苏婉婉还不算是裴秀才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柳寡妇急了,“这怎么不算呢,我们婉婉嫁进来成了亲圆了房,勤勤恳恳伺候了他这么久,怎么能不算!”
柳寡妇不说还好,一说起来苏婉婉就心里委屈,感情她嫁进来这么久没圆房就算了还没上族谱呢。
“熊官爷,”裴长风轻轻握了一下苏婉婉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她,然后对熊衙差道,“婉婉的确是我妻子,虽彼时我尚在病中,我们也是成了礼的。”
“罢了。”熊衙役是没了理,就算真把苏婉婉捉了,等大人发落的时候他也讨不了好。
苏婉婉眼睛转了转,使唤苏朝朝道:“去,给几位官爷倒水去。”
熊衙役喝了水,心头烦躁不已,也不打算多叨扰了,向裴长风抱拳表示了歉意便打算离开。
苏婉婉装作不经意抱怨道:“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心眼坏人名声,我听我夫君说坏人名声好像是要怎么罚来着……唉,要是我反正绝对不敢的,还将官爷都骗过去了。”
听着她的话,熊衙役的脑子转了一下,立刻带着人回镇上去了。
吴三娘坐在屋里嗑瓜子儿,得意洋洋等着熊衙差把人抓回来,
她道:“真不知道那贱蹄子怎么求饶呢,最好是押进去给她打个几十大板,这样才能叫我解气!”
周禅月坐立不安,她现在唯一认定的一点就是苏婉婉不是表哥的真妻子,那熊衙差又是一个急着逞功劳的,冒名顶替秀才妻子的名号可不是小罪,等苏婉婉被抓了,表哥就能住到她家了。
反正表哥现在已经醒了,她娘总不能再阻拦一些什么。
“娘,”周禅月问,“那等苏婉婉被捉了我们是不是要把表哥接过来?”
“接什么接?”吴三娘呸了一嘴瓜子壳,“就让他在村子里住,我们隔几天去一次不就行了?接回来占地方,看着多晦气,我可打听过了,人不吃不喝个几天不会死的。”
“不行啊,娘你想想,要是一个不小心表哥死了呢?那我们还怎么领钱?”周禅月急了,“我马上就要嫁人了,娘你可得给我攒一笔嫁妆,再说了我哥也要成亲,反正你最好把表哥接过来!”
吴三娘听出不对劲了,“你这死丫头是不是还想着那个废物?”
“哪有的事?我是真心实意为咱们家考虑!”周禅月跺了跺脚,“你要是不听我的就算了。”
“你要是再有什么心思你看老娘我打不打你,”吴三娘斜睨了周禅月一眼,“那个死废物一年只有五两银子,还把他接回家伺候?我呸,给他一口吃的不错了,我告诉你啊,这钱是给你哥娶媳妇的,你少惦记。”
周禅月咬了咬牙,知道吴三娘偏心眼,自己多说也没有用,心里默默着急起来,要是娘不去接,表哥怕是真的会记恨他们,再说了,现在表哥已经醒了,重新振作起来考上功名不是迟早的事情?
太阳火炉子似的烤,周禅月的额头上一阵阵冒汗,“娘,我实话和你说了吧,表哥已经醒了,等赶走苏婉婉我是一定要嫁给表哥的,表哥读书那么好,我当上官夫人是迟早的事情,你赶紧去把表哥接到咱们家来!”
吴三娘嗑瓜子的动作一顿,“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表哥醒了!”
周禅月刚说完,吴三娘的巴掌就迎了上来,“你这个蠢货,你怎么不告诉我?”
“娘你打我做什么?你现在赶紧去接表哥啊!”
吴三娘身形摇晃了一下,裴长风是怎么可能醒的?她明明当时往他脑袋上砸了好几下,全是血……怎么会醒?
她的手都有些哆嗦,“你确定他醒了?”
“我骗你做什么?”周禅月不解,“娘,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吴三娘稳住心神,无事,醒了便醒了,她能把裴长风弄死一次,就能弄死第二次!
“砰砰砰”
吴家院子门被拍响,吴三娘没好气地去开门,“谁啊,来了快别拍了!门都拍碎了。”
一开门,熊衙役冷笑着看她。
“好你个吴三娘,竟然敢骗我!”
吴三娘瞪了周禅月一眼,讨好着解释,“熊差爷,裴长风醒了的事情我是真不知道,您此行可有把苏婉婉捉回来?可怜我那外甥被欺负成了这样,差爷您一定要狠狠罚她啊!”
熊衙役看她,“那你说该怎么罚?”
“最好是打个几十大板!”吴三娘搓着手,“差爷您累不累,您进来喝口茶吧。”
熊衙役一挥手,“来人,把这个贼妇捉起来!”
“熊差爷您抓我干什么?您抓错人了!”吴三娘挣扎着。
周禅月连忙问道:“熊差爷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娘她是犯什么事了您抓她?”
熊衙役从鼻子里呼出来一口气,“你娘诬陷秀才夫人,去衙门告假状,这两桩罪加起来得打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吴三娘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周禅月身形一晃,“差爷,我娘她……”
“好了你不必说了。”熊衙役懒得和她多说,让人两边把吴三娘夹了起来,回衙门去了。
周围邻居指指点点,周禅月丢不起这个人,把门一关回屋了。
裴家。
苏婉婉心情非常不好,晚上吃完饭了就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繁星满天,看来明日又是个好天气。
夜里还是闷热,再加上心中烦躁,苏婉婉嘴里像是起了个泡,疼得厉害。
裴长风擦洗完出来,见她就这么坐着慢悠悠扇扇子,不问也知道她有心事。
但裴长风不算是一个会宽慰他人的人,他能做的就是坐在不远处,算是一起陪着她。
苏婉婉靠在竹椅子上,一只赤脚踩在小板凳上,拿眼睛瞟他。
“夫君,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苏姑娘可是有心事?”裴长风温声问。
听见‘苏姑娘’这个称呼苏婉婉就来气,什么姑娘不姑娘的,都一起睡这么久了,他还是喊苏姑娘,真是气死个人了。
“夫君你可不可以不喊我苏姑娘?”苏婉婉秀眉轻竖。
裴长风看向她,似乎在询问她此言何意。
苏婉婉红唇微嘟,“我们都是夫妻了,你喊我婉婉不行吗?总喊苏姑娘多生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苏姑娘……”被瞪了一眼,裴长风有些不自然地改口,“婉婉,你是有心事吗?”
既然他问了,苏婉婉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我觉得你不想和我做夫妻,是不是?”
裴长风不说话,算是默认。
苏婉婉摇扇子的动作顿了一下,“你看我,好端端的问这个问题做什么,诶,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的名字加到族谱上面去,咱们这样总不是个办法,要是再有今日这种事情发生,那我岂不是又要受一次委屈?”
裴长风摇摇头,“婉婉你听我说,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我的仇人并不止裴大伯他们,我要面对的事情极其危险,不能参与进去。”
苏婉婉垂下眸,心里也在衡量,过了半晌,她抬起眼睛,“会死吗?”
“会,”裴长风看着她的脸庞,“但比死更可怕的是生不如死,婉婉,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婉婉明白他的意思,生不如死也无非就是像之前的裴长风一样,当一个没有尊严的活死人。
她不是一个性格怯弱的人,相反,她极其有主张有胆量。
裴长风只见苏婉婉绽出一个笑来,“不怕的夫君,婉婉陪你一起,无论发生什么婉婉都陪着你。”
天边晚霞如练,苏婉婉的笑容就像是神火坠落人间,那样的灿烂耀眼。
裴长风心头微微悸动,却是自嘲一笑,“不可能的,不要说胡话了。”
他受过被人背叛的伤,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这些人和他相处了十余年,都能背叛他,将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更何况苏婉婉呢?
裴长风感激苏婉婉的好心,却不信她会真的陪着自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婉婉抿了抿唇,“你要如何才能信我?”
裴长风不言语,静静看着地面。
他的心里好像有一堵墙,阻拦了任何人的进入。
天色墨蓝,北斗星明亮。
裴长风不想和任何人剥开自己,他站起身,“不早了,婉婉早些回房歇着吧,明日我便把杂物间收拾出来搬进去。”
“裴长风!”
裴长风继续往前走。
今夜寂静的骇人,分明两人还是躺在一张床上,却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好像更加亲密又好像更加疏远。
苏婉婉心里不断想着该怎么让裴长风相信她,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她没有睡意,裴长风亦是没有。
苏婉婉翻来覆去,等到鸡叫声响起,裴长风才有了困意,却被苏婉婉给惊醒。
苏婉婉不知何时钻到了他的被子里来,紧紧抱着他不撒手,像是一个地痞无赖一样,“我不管,反正你要是抛弃我我就不活了,你活着我就当鬼缠着你,你死了我也得把你绑着和我当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