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想说的话梗在心底,苏婉婉一时不知到底该如何开口。
裴长风的嘴唇轻蹭着她的脸颊,眼底的润意也沾湿了她的睫。
“你怪我吧,”裴长风声音里夹杂着低低的哽咽,“若非我无能,你又何必受这样的苦?你不怪我,我反而更加怪自己,我护不了你,让你经受这样的疼痛与苦楚,若此次他们不为财,而是为你的命,那又该怎么办……”
他不敢想,这一日一夜里,裴长风试想过,但无一例外每一次他都痛恨自己。
苏婉婉不知该说什么,她摸了摸裴长风的头发像是安慰。
但这件事在裴长风心中埋下了更强烈的火种,他要往上走,一直到一个谁也不敢随便欺负苏婉婉的位置。
世上若没有苏婉婉,就不会有他裴长风的今日与来日。
最后蔡文常和裴耀祖被各打了二十大板并十年牢狱之灾。
苏婉婉嘴伤好后问起来,不由得感到唏嘘,裴大伯一家三口算是整齐了。
一转眼,便到了年关,苏婉婉早就做好了过年要穿的新衣,等到除夕那一日,她就迫不及待换上了。
她做的是一身妃红色的裙子,她适合这样鲜亮的颜色,如山茶花一般摇曳动人、顾盼多姿。
裴长风的冬衣也是苏婉婉做的,是一件银色的长袄,上面没有绣什么花样,苏婉婉也不会绣,不过因为有一副好皮囊,他穿什么都好看。
年夜饭是柳寡妇做的,毕竟人少,她做起来也快,六菜一汤,汤还是老母鸡汤。
裴长风已经喝了大半年的鸡汤,尽管感到腻味,但苏婉婉给他盛了满满一大碗后他还是全部吃完了。
守岁是在苏婉婉和裴长风的小院子里守的,不过苏朝朝熬不住,戌时刚过他就开始眼皮打架,最后由柳寡妇抱了回去。
苏婉婉和裴长风在一起守夜,苏婉婉不想在下面坐着,早早就到了被窝,她看话本,裴长风看书。
等到子时过,烟花绽放在天际,苏婉婉呲溜一下就丢了话本下床,打开窗户看烟花。
裴长风走过来为她披上外衣。
“新的一年了,”苏婉婉托着腮看天幕,神情格外烂漫,“夫君,你有没有给我准备压岁钱?”
“你猜一猜,”裴长风忍不住笑,捏了捏她的脸颊,“睡醒就知道有没有了。”
揣着这份期待,苏婉婉很想立刻来到第二天,裴长风却没有让她睡的打算,一直吻她,直到烟花声停下。
苏婉婉睡醒的时候裴长风已经起了,她迷迷糊糊坐起身来,在枕头下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她拿出来一看,发现竟然是个金元宝!
苏婉婉一下子就精神了,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金元宝呢!这个金元宝得值多少钱!
她忍不住在金元宝上咬了一下,裴长风推门进来时恰好看到这一幕,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他总感觉苏婉婉像一个稚气未消的小孩一样可爱,当然,真的小孩儿也没有她可爱。
“这是我的压岁钱?”
“对,”裴长风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封红,“本来想用这个装的,但是这个封红小了些装不进去。”
“你哪里来的金元宝?”苏婉婉有些狐疑,“我们家的钱不都在我这儿吗?”
“这是外祖母给我的,”裴长风摸了摸她的头,“你的金钗,我的金元宝,现在我送给你当做你的压岁钱。”
提起那根金钗,因为被裴耀祖咬了一口,苏婉婉恶心得再也没戴过了,看见那牙印子就反胃。
苏婉婉搂住裴长风,脸埋在他的胸口甜腻腻道:“夫君你真好,你的都是我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裴长风拢了拢她的头发,笑意轻缓,“全都是你的。
大年初一,各家各户都热闹至极,从今天早上醒了开始,苏婉婉耳边的鞭炮声就没有停下来过。
苏婉婉被苏朝朝丢鞭炮吓了好几次,最后忍无可忍把他按着狠狠打了几下屁股。
苏朝朝哭的吱哇乱叫,“姐姐姐,今天过年啊!”
“过年你也欠揍!”苏婉婉把他的鞭炮抢了,假装点了塞进他的裤子里,苏朝朝立刻尖叫着认错。
她治小孩儿有一手,柳寡妇在一边吃麻花,装模作样地劝了两句,天知道她也被苏朝朝这个死孩子烦得不行了,天天拿着个鞭炮这里炸一下那里炸一下,吓死人了!
裴长风在屋里看书,窗子大开着,他唇边有一抹久久未曾消散的笑意。
周边住的陈亮回家过年去了,应该是十五元宵之后再过来,对门的杨家兄弟倒是初五就来了,带来了杨家给他们的年礼。
年礼的清单上除了有普通的鸡鸭鱼肉外还有绫罗绸缎与金玉首饰,看得出来是专门给苏婉婉的。
“外祖父与外祖母身体近来可还好?”裴长风引两位入座。
“自从知道你考中了举人还要去参加春闱后祖母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了,祖父也盼着你回去,对了,你准备何时入京?入京后不如就住在侯府?”
“春闱是三月,二月再入京吧,”裴长风笑,“不过就不住在侯府了,除我们夫妻之外,还有岳母、妻弟要安置,这么多人住在侯府总归不方便。”
“千万别说这样的话,”杨天项道,“如今侯府人丁凋零,最是需要人住进来热闹热闹,而且你入京后祖母祖父一定想时时看见你,你若住在府外,总归是多有不便,还是就住在侯府里吧。”
裴长风还是摇头,与他而言,虽说侯府是他母亲的娘家,但他仍旧只是一个客人,难免要受一些规矩约束,不比住在外面自在。
“若外祖父与外祖母牵挂,我便住在离侯府近一些的地方日日前去请安探望,”裴长风客气回绝,“表兄莫要再劝了。”
他态度坚决,杨天项虽说感到可惜,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送完节礼后带上裴长风写给二老的信便回京城去了。
侯府的人走后,苏婉婉对着那些料子摸了摸又看了看,喜欢的不得了,“夫君,这些料子真好看。”
“拿去做春装穿吧,”裴长风将装首饰的盒子也递给她,“还有这些。”
因为这些东西的情面,苏婉婉哪怕没见过裴长风的外祖母,那位侯府老夫人,她就已经对其有了很好的印象。
裴长风又没有进京城来,杨候夫人虽说可惜,不过看见了那厚厚的一封信又很快高兴了起来。
“这孩子,有话叫他表哥送来就好,还写什么信,”杨候夫人笑呵呵将信展开,“这字写得真好看,难怪能考中解元。”
一边的杨侯爷也坐了过来,虽未曾说话,不过面上的满意神色是怎么也遮不住的。
侯府如今四代人,除了杨侯爷年轻时是武举人以外,三个儿子都只是秀才,孙辈里更是只有杨天项一个举人,其他人就连秀才都没考上,如今外孙的优秀让杨侯爷有一种欣慰的感觉。
晚上,二房夫人代氏来请安,杨候夫人还在和季氏说那封信的事情,“那孩子用心了,叮嘱我与侯爷保重身体,说了不少关心的话,你看这字,写得这么好看,这孩子长得也好,真是字如其人,我的鹭儿字也写得好,这孩子随了他娘。”
“那他怎么不来看看娘呢?”代氏皮笑肉不笑,“要是真的孝顺就应该带着他娶的那个乡下媳妇一起来给您拜年,光说不做有什么用?”
杨候夫人的脸色沉下来,“你不在院子里照顾老二,过来做什么?”
“他又不是因为我病的,而是因为那个外室,我就算想伺候,人家也不一定乐意,”代氏出身高贵,比杨家门第还要高,故而不怎么将这一家子放在眼底,“您倒好,现在一门心思扑在外孙身上,都不管自己亲儿子的死活了。”
她说话总是这么夹枪带棒,杨候夫人纵使不高兴,也没有斥责她,毕竟是她的儿子做得不对在先,将外室接回府里来的确是一件极其丢人的事情。
“我已经为你出过气了,他在祠堂跪了三天,如今病了,你就应该去照顾他修复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难道我管了他就能把心收回你的身上?”
代氏气得涨红了脸,“您到底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我只生了个女儿,他就在外面找这个女人生了个儿子!”
“可他不也听你的没让那孩子回来吗?”杨候夫人皱眉,“你还想怎样?”
“哼,人没回来,但他心里一定是惦记着的,我要您给我一个承诺,那个野种一辈子都不得踏入杨家的大门!”
杨候夫人已经六十了,经历了丧女之痛,身子骨弱得不行,十分烦厌这种消耗精力的琐事,平日府上的事情都交由大儿媳季氏管,但事关儿子,总不好也让大儿媳来做,她疲惫地开口,“我承诺,难道就有用?”
“我还能活多久,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死了以后还能管?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该耍这些脾气,让老二的心重新回到你身上才是正经事。”
季氏左右看,十分为难,不知该不该开口,见弟媳代氏脸色难看,她才启唇道:“母亲说的没有错,这到底是你们夫妻之间的恩怨啊。”
代氏身体晃了一下,不愿在婆母和妯娌面前露出败势,硬撑着回去了。
回到院里,看见女儿杨瑛,她忍不住哭起来,“都欺负我,这杨家人都欺负我!”
杨瑛被她吓了一跳,猜想她是因为父亲的事情而感到难过。
杨瑛冷静劝道:“母亲,你何必为此事难过?纵使那个女人生了一个儿子,她也只是一个低贱的歌妓,她的儿子更是低贱的外室子,父亲不会办蠢事的。”
代氏摇头,“你不懂,你父亲太过绝情,不顾念夫妻情谊,令我沦为笑柄,实在是可恨,而且那外室子,还比你大三岁!”
杨瑛抿了抿唇,“那又如何,外室终究只是外室。”
“话虽如此,我对你父亲抱有两分真心,如今我的真心被这样践踏,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想让你祖母为我做主,她只会推诿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这样的一家人,我是瞎了眼才会嫁进来。”
侯府落败,代氏的娘家却是如日中天,她的确是下嫁,无论是二十年前还是现在。
看着如今颓废的母亲,杨瑛哀叹一声,情爱害人啊。
开年后,就渐渐回暖了,虽说出了太阳,但雪化的这几日还是冷。
苏婉婉不知怎么犯了懒,总是不愿意动弹,随便找一个地方窝着就能睡一整日,惹得柳寡妇又开始疑神疑鬼,总怀疑她是有了。
两人成亲半年,但就是没到那一步,苏婉婉有时候都忍耐不住,裴长风更别提了,现在他们都是一人睡一床被子,上床前最好都不要说话,一闭上眼睛就能睡着是最理想状态。
裴长风的腿一日比一日好,但他却一日比一日哀怨,偶尔看不下书,就会盯着苏婉婉发呆,像是想要吃肉的狼。
苏婉婉受不了他的这种眼神,跑去和柳寡妇睡了几天,一直等到元宵节后才回来。
回来的那晚上,裴长风像是出门去了,苏婉婉洗漱后就睡下,不睡不行,总是亲亲抱抱也只是隔靴搔痒,起不了什么作用,还不如老老实实睡觉的好。
一直睡到半夜,苏婉婉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钻进了她的被子里,她扭头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
“你喝酒了?”苏婉婉惊讶。
“喝了一点,”裴长风亲她的脖子,“怎么这么多天不回来睡?”
苏婉婉目光游移,“唔……你不觉得不回来睡更好吗?”
“不觉得,”裴长风将她翻过来正对着自己,“以后再也不许了。”
苏婉婉被他亲得有点痒,干脆闭上了眼睛,反正最后亲一亲就没事了。
但今日好像有些不一样,在他的手摸上去的时候苏婉婉就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连忙并拢,“不可以!”
裴长风委屈,“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