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风皱眉,心里清楚这是大理寺审问人的必经流程,虽说心中不高兴,还是认真答道:“应该是郡主的人不小心将药下错了位置,被我的同僚白季同误食了,若大人不信,只管查过,裴某当日也只是去伯府做客的普通客人,并无手眼通天的能力能够提前预料到此事。”
他说得有道理,荣国振的目光刚扫过白季同,他就全招了,“大人,和郡主春风一度的的确是在下,在下……”
白季同欲言又止,最后一咬牙,“在下方才不说,只是因为此事有损郡主的名声,在下不敢多说。”
他到底是一个男人,一些小委屈还是能忍的!
荣国振:“是与非并不全听你们一面之言,我自会让人查过。”
廖橙也不敢和大理寺硬着来,朝裴长风抛了个媚眼后便跟着人下去了。
只剩下荣国振与裴长风,荣国振仔细打量过眼前的年轻后辈,心里有个猜测,他的人在菜品里发现了三种不同的药,一种是催情药,还有两种是毒药,如果不出意外,有一种毒药是奔着裴长风去的。
一个新入官场的探花,是谁要杀他,新仇?亦或是旧怨?
在大理寺当差几十年,荣国振一点直觉还是有的,鲁三的死和裴长风或许没关系,但是有人利用这件事顺水推舟了。
“裴某虽说入京时间不久,却也听过荣大人美名,无外乎是清廉、公正之类的话语,在下也信任荣大人会还在下一个公道。”
听完裴长风的话,荣国振忍不住笑,却不是被奉承之后开心的笑,而是带着些许的讽刺,“你背靠侯府,又有陛下当靠山,还在乎我公不公平?”
闻言,裴长风不解,“侯爷虽说是在下的外祖父,但此事仅关系在下一人,与侯府又有何干?荣大人又提及陛下,实话而言,在下只在殿试那日远远见过陛下一面,陛下又怎会成为在下的靠山?”
“多说无益。”荣国振不愿与他多费唇舌。
荣国振的话让裴长风有些疑惑,他担心自己被卷入了什么旋涡,从而会迎接身不由己的命运,他思来想去,还是思考不到自己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对。
算了,命运多变,就算真的有什么波折,他也只能迎面应对。
廖橙和白季同很快就出来了,很显然裴长风说的话是对的,廖橙下的药到了白季同那里。
廖橙忍不住笑,还装作委屈又羞涩的模样,“本来我是属意裴探花的,不过白状元也不错。”
闻言,白季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打算待会儿出去了一定要提醒裴长风小心,廖橙这人完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仅仅是想要和裴长风春风一度那么简单。
他能想到的事情,裴长风自然也能想到,若是实在无法,他会去寻求侯府的帮助,纵使之前因为杨瑛的事情侯府心里有一点小疙瘩,但也不会见死不救。
“好了,”荣振国刚刚听完手底下人递来的话,“你们几人都没有嫌疑,我就不过多叨扰了,各位还请回吧。”
白季同与裴长风结伴出去,木晨走在最后面,廖橙倒是没了要勾搭谁的兴致,急着回去休息。
侯府的人与白家的人都来接了,裴长风与白季同分开,侯府来接的人是裴长风的二舅舅杨元文。
杨元文显然是有话要说,上马车后先关心过裴长风的身体,然后开口道,“你近来可与凌儿有联系?他娘想他想得厉害,我听说你们去参加寿宴的人出了事就马不停蹄过来了,凌儿呢?他可也在里面?”
“他不在,”裴长风知道范凌是怎么想的,他思考了一下,开口道,“舅舅,您知不知道关于郑家的一些消息?”
“什么意思?”杨元文皱眉,“你打听郑家做什么?”
“是这样的,”裴长风轻轻咳了一声,“不是我要打听,是范凌,最近郑侍郎总是寻机针对他,还要带他去见郡主,他问过我也没有办法躲过去,但是舅舅您也知道,我如今唯一的依靠也就是侯府,您是他的亲爹,您应该有办法。”
“那个老匹夫竟然敢让我的儿子去给郡主当姘头,”杨元文登时气红了脸,他的女儿已经毁了,如今就范凌一个独苗,还那样出众,自然是放在心上看重的,“我们杨家在京城这么多年,好歹是一个侯府,总不至于什么人脉都没有,等我查到了我立刻遣人告诉你,你转告给凌儿,顺便劝劝他早日认祖归宗,最近皇上似乎有些松口袭爵的事情了。”
如今杨家落败,不过是因为杨老侯爷年事已高再加上杨家后辈人才凋零,若是皇上松口了袭爵之事,再加上有裴长风与范凌这两位后辈的支撑,若干年后难免没有重新光耀的机会。
“这是好事,我会和他说的,查郑家的事情就麻烦舅舅了。”
“这是自然,”杨元文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近来还有一件事要做,“对了,还有一件事,最近杨瑛好几次想要轻生寻死,不如你就当卖舅舅一个人情,把她娶了当平妻吧,实在不行做妾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裴长风眉头直皱,一是因为杨元文提出让他娶杨瑛的事情,二是因为杨元文的态度,完全不像是一个父亲对女儿,更像是想要甩手什么垃圾。
“不,”裴长风言简意赅,“我拒绝。”
“她母亲那边,陪嫁一座盐庄,还有现银五千两,”杨元文试图说服他,毕竟杨瑛现在的名声已经臭了,又不能真的让她嫁给刘耀阳,思来想去,还是给裴长风最好,他若是不喜欢,大可就闲置着,像是一个用不上的物件一样,“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不考虑,”见已经到了自己住的地方,裴长风弯腰下了马车,“舅舅慢走。”
他态度这样坚决,杨元文也无奈,没办法,还是好好回去同代氏那个不讲理的泼妇说一说,把杨瑛送到尼姑庙清修算了。
天已经亮了,苏婉婉正一脸焦急地候在门口,见了裴长风,她险些哭出来,“你当真没事?快进屋让我检查检查。”
为了宽她的心,裴长风让她好好检查了一遍,检查完后,他就搂着苏婉婉躺下了,“还能睡一个时辰。”
“今日不如让人去翰林院告假吧,”苏婉婉提议,“不然要是累病了可怎么办?”
裴长风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答话。
一个时辰以后,裴长风起身,苏婉婉睡熟了,他轻手轻脚出门去。
果然,今日无一人告假。
白季同哈欠连天,和裴长风对视了一样。
中午的时候,裴长风来找他,“昨日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有了,”白季同答话,“是那鲁三老爷的夫人指使人干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那鲁三老爷宠妾灭妻,对他们娘仨不好,她便生了要谋杀亲夫的想法,这女人啊,嫉妒心也实在是太强了一些。”
裴长风摇头,“简单的宠妾灭妻四个字并不可以囊括所有,或许那鲁三老爷在屋中打骂妻子与幼儿也说不定,不然仅仅是冷落,她不至于如此。”
“你倒是心思细腻,”白季同笑笑,又把自己对廖橙的猜想说了,“她绝对不可能只是看上了你的皮囊,倒是想要和你成亲,毕竟你没身份没背景,以后也不敢管她怎么鬼混,你可得小心一点。”
裴长风点头,表示自己都明白。
下值后,裴长风和范凌先见了一面,根据他给的信息,私底下找到一名叫王贵的老人。
“他的女儿被宋明的爹糟蹋了,然后去了宋家当妾,没多久就音讯全无,不出意外,应该是死了。”范凌低声道。
裴长风看向王贵,王贵的眼睛很浑浊,应该睡瞎的差不多了,一条腿也呈一种诡异的姿势,像是被人打断了一样。
听见声音,王贵激动地开口,“心儿,是你吗心儿?你回来看爹了……”
裴长风看范凌,范凌摇头。
“老先生。”
听见声音,王贵警惕地道:“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你想不想帮你的女儿报仇?”裴长风开口,“据我所知,你的女儿已经死了。”
范凌忍不住拉了一下裴长风的衣袖。
王贵对此事早有猜测,他抬起头,声音枯哑,“你是谁?”
“我是来帮你报仇的人,”裴长风在那张布满灰尘的椅子上坐下,“用你的一条命,给你女儿报仇,如何?”
“我愿意!”王贵激动起来,几乎毫不犹豫,“我就心儿一个独女,她却被那畜生害了,可怜我的心儿还一直骗我,结果却丢了一条命!”
裴长风道:“你明日去击鼓鸣冤,我自有办法帮你。”
王贵摸了一下自己的腿,他的这条腿就是上次鸣冤之时被打断的,但是为了女儿,为了心儿,他就算另一条腿又断了那又如何呢?
除了王贵外,这几日裴长风还私下找到了几个也是家里女儿惨死的人家,最后愿意出来作证的人还是只有王贵。
这世道女儿不值钱,大家不愿意为了一个已经没了命的女儿再搭上额外的价钱,只有王贵愿意,因为王贵只有一个女儿,除此之外,便是一条命。
到了击鼓鸣冤那日。
鼓声一响,周围的百姓都围了过来,有人记得王贵,十分惊讶,“他之前不是击鼓过一次吗,好像被打了一顿然后丢出来了,怎么今日又来了?”
“到底是什么冤情,竟然来两次,莫非真的是大案?”
人群渐渐围拢的越来越多了。
裴长风笑对荣国振,“似乎有热闹看?”
因为要公事,荣国振在裴长风的陪同下前往翰林院。
百姓的讨论声自然是逃不过荣国振的耳朵,他拧眉看去,只见王贵被一个高大衙役在地上拖行着。
“又是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你讹上我们了吧!都说了你女儿是跑了你不信,非说是被害死了,你这个老东西怎么就这么倔呢!”
王贵被踹了两脚,吐出几口血来,死死抓住衙役的裤腿,“我女儿是被害死的!是被害死的!我要申冤,我要申冤!”
“快滚啊!”
荣国振站出来,“住手!”
“你是何人,敢教我做事?”
荣国振拿出令牌,“大理寺荣国振。”
那衙役腿一软,险些栽下去,“荣、荣大人。”
荣国振扶起王贵,“老人家,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王贵将女儿惨死的事情和盘托出,“我女儿才十五岁,那个浑蛋、那个浑蛋啊!”
听完,荣国振对手下道:“去查这个宋秀是何人。”
这时,知府也跑了出来,见到荣国振,他有些惊讶,“荣少卿,您怎么来了?”
知府看了一眼王贵,“您不要听这个老头胡诌,他女儿啊压根就没死,只是和别人跑了没告诉他而已,这点小事犯不着您操心,您只管将这事交给我就好了。”
“交给你,然后又打断他一条腿?”荣国振冷笑,“无论他的女儿如何,你也不该纵容手下人行恶。”
知府笑,“但这件事,大理寺不该管吧,若您信不过在下,大可旁听,看下官如何断案。”
大理寺的确不插手民间案件,不过荣国振可旁听。
知府不查此事,是卖郑榕一个面子,不过王贵敢再来,民间已有舆论,再加上荣国振,他不查不行,反正锅可以扣到荣国振身上,他还能搏一个好名声。
听完王贵的供词,知府对荣国振道:“那宋秀并不是京城人,按理来说,此事不该下官管,不过我之前听手下人说宋秀常年在京城居住,倒是可以捉此人来一问。”
荣国振没问他为何之前不问,他见惯了这些官员的这些行径,并不感到意外。
不多时,宋秀就被抓来了,抓来时没穿上衣,身上还有几个被挠出来的血印子,一看便知是在床上风流。
宋明也急急忙忙跟在身后,他今日告假在家,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焦急大喊,“你们抓我爹做什么!快放人!”
裴长风在阴影处轻笑,宋家,迎接第一个报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