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风的手臂颤抖着,不可置信般又问了一遍,“您的意思是,我要当爹了?”
大夫被他这反应逗乐,“是啊,恭喜大人要做父亲了。”
裴长风握住苏婉婉的手,堂堂探花郎竟然结巴了起来,“婉婉,我要做父亲了,你要当娘了。”
苏婉婉嗔了他一眼,“听见了,你都说了好多遍了。”
行舟去送大夫,柳寡妇又是烧香又是拜佛的,“怀上了、怀上了,谢天谢地,终于怀上了。”
苏朝朝则是不明所以地趴在苏婉婉床旁边,“我要当舅舅了?”
裴长风也趴在床边,“我要当爹了。”
苏婉婉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谁才好,她现在的心情也很奇妙,自己的身体里多了一个小小的生命。
不过暂时没有什么当母亲的自觉与感受,只是觉得奇妙,仅此而已。
晚上,裴长风似乎有些睡不着,隔一会儿就要摸一下苏婉婉的肚子,他的动作很轻,但苏婉婉还是被他闹得没法睡。
“就这么高兴?”她问。
“这是你我的孩子,我自然是高兴的,”裴长风笑,“我很好奇、很期待,这个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像你一样漂亮?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裴长风把头埋在苏婉婉颈后。
“不知道,等生的那日,一切就都有结果了。”
苏婉婉嘴角噙着甜蜜的笑,她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与裴长风一样。
因为苏婉婉肚里的孩子月份尚小,裴长风并不打算将这件事告知侯府众人,免得惊扰到了苏婉婉,不过向来沉稳如他也有些坐不住,次日一早就春风满面地去上值了。
见他这模样,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猜得到是有喜事发生。
偏生有人问,裴长风还不答,叫人心里挠痒痒似的难受。
就在白季同发现裴长风第二十三次看日灸的时候,他忍不住了,“到底是什么喜事,你这么急着回家。”
裴长风轻轻咳了咳,“不好说。”
“神神秘秘,”白季同自己猜了起来,“你昨日皇上召见了你,难道是要对你委以重任?你要离开翰林院另谋高就了?还是说你在路上捡了一沓银票?快说啊,真是急死人了。”
“好吧,那我便与你说,”裴长风压低声音,“其实是婉婉有喜了,我要做父亲了,你莫要与旁人说,不要声张,我不想有人惊扰到她。”
白季同:“……”
白季同狠狠将书合上,“没趣!”
裴长风淡淡瞥他一眼,“是你要问的。”
白季同瞪他,半晌又笑起来,“你说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
“这么快?”裴长风诧异。
白季同捏紧了拳头,“那晚上要是你被廖橙下药,你肯定比我干得更快。”
裴长风敛眸,“那就静候佳音。”
四王妃四十整寿,基本上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收到了请帖,而裴长风作为如今廖橙的重点关注对象,肯定也是收到了的。
看见请帖,苏婉婉不太想让裴长风去,“我总感觉没什么好事。”
裴长风捏着她的手,“给你出气,你不去不行。”
苏婉婉眼睛一亮,“出什么气?你是说那清扬郡主的事情?但是这是王妃寿宴,我们应该不能做什么吧。”
裴长风点了点她的额心,笑道:“你且看好吧。”
苏婉婉对裴长风有着十二分的信赖,裴长风说有好戏看,她便当真了,在王妃寿宴那日盛装打扮过,便随着一起过去了。
四王爷这些年谨小慎微,是个忠臣,这些年来除了有个浪荡的女儿外便没有什么能让人挑出差错的地方了,偏生廖橙是唯一一个嫡出的孩子,四王妃溺爱过度,四王爷也没有办法。
苏婉婉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腰还没弯下来裴长风就把她的手臂扶住了,“小心些,莫要闪着腰了。”
苏婉婉失笑,忍不住道:“孩子还没个球大,怎么闪着腰?”
裴长风不管,“你只管小心些就是,小心能使万年船。”
“什么船不船的,尽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苏婉婉转头看他,嘴角还是溢出一丝甜蜜的笑,“我要喝水。”
裴长风立刻挽袖给她倒水。
一同来赴宴的代氏咬碎了牙,凭什么她的女儿被送到了尼姑庵,罪魁祸首却还好端端坐在这,她咽不下这口气,要不是为了私下里还能照顾女儿,她早就在杨瑛出事那日便一口气上不来气死了。
“鸡窝里飞出个金凤凰,还真以为自己是公主,使唤起人来倒是顺手,真是不知自己是什么身份。”
代氏的声音不低,周围一圈贵妇人都听见了,开始打量起苏婉婉来。
苏婉婉今日穿着一身湖蓝色衣裙,佩戴的是一套玉首饰,装扮清丽,就是那张脸太艳,不过是因为太美了,反而显得美得与众不同。
这样的美人,能够受到特别待遇也是应该的。
裴长风皱眉,正要开口维护苏婉婉,苏婉婉将他的手按住。
苏婉婉笑吟吟问代氏,“舅母您此言何意呀?我有些听不懂呢?”
一般女子听人这样说,大抵都会羞愧地低下头去,倒是少有这样直白问的。
看好戏的人很多。
代氏在杨候夫人的眼刀子下恨声道:“说谁谁清楚!”
苏婉婉却是笑,“没办法,我夫君争气,带着我也能过上好日子。”
裴长风握住她的手,对代氏道:“舅母,婉婉是我妻,我们夫妻合该一荣俱荣,这样的话还请舅母往后不要再说了。”
代氏还想再说,被杨元文狠狠瞪了一眼,“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哪有你这样做舅母的。”
代氏气啊,气识人不清,气枕边人冷情,气自己的无奈,“好啊,你们都欺负我!都欺负我!”
杨候夫人开口,“二夫人身体不适,来人,先将二夫人送回去吧。”
代氏被带走,苏婉婉也没空理其余人在想什么,她这人不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只在乎自己的感受。
裴长风给她夹了一片鸭肉,她便津津有味吃起来,吃了一会儿,她觉得有些辣,“今日的菜怎么这么辣?”
“不辣,只是你觉得辣而已,那吃些酸的?”
苏婉婉忽有所感,“你在试探我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裴长风否认,“没有。”
苏婉婉盯了他一会儿,看不出个所以然,他像是真的没有撒谎,便也不再问,只是期待着裴长风嘴里的那一场好戏快些开场,到底是什么戏,怎么唱,她很好奇。
今日的确是王府的大喜日,廖橙纵使再不着调也不会挑今日做些什么。
她跟着母亲一起招待宾客,手里忽然被塞了一张字条。
廖橙走到厢房,低头看去,皱起眉来,“这个郑榕怎么回事,现在要见我。”
她把字条撕碎了,还没不着调到在今日混账的程度。
廖橙正要抬步出去,忽然感觉嗓间发热,她灌了两口凉茶,不仅没好,反而更加热了起来。
“怎么回事?”廖橙是常用这些药物助兴的,一时间有这种感觉,怎么可能猜不出来自己被摆了一道。
她死死掐着掌心,呼吸急促起来。
后院搭了戏台,请的是京城最出名的戏台班子来唱戏。
四王妃出来许久都没见到廖橙的身影,不由得道:“这孩子,又去哪野了。”
四王爷冷哼一声,“你就惯她吧。”
“说得好像你不惯似的,”四王妃笑,“只可惜我们橙儿是一个女子,若是男儿,还不知该多么风流倜傥。”
四王爷摇摇头,一时间无言。
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白季同对裴长风道:“好戏要开场了。”
裴长风唇角勾起笑,整理了一下苏婉婉靠背的软垫。
戏台子后面的幕布忽然一阵晃动,唱戏的戏子像是见了鬼一样纷纷躲开,四散而逃。
众人纷纷凝目看去。
四王爷问随从,“怎么回事?”
随从们也都摇头。
王府上前去查看的人都大惊失色,然后只听一声惊天锣鼓响起。
幕布被扯下,衣衫凌乱的廖橙骑在一个已经昏死过去的男人身上,像是不知天地为何物,正忘我。
一刹那,天地万物都静了,众人皆是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荒诞的一幕。
待到不知是谁先尖叫过后,王府众人一窝蜂地涌了上去给廖橙遮丑,四王妃和四王爷纷纷晕死了过去。
苏婉婉后知后觉看裴长风,只见他正低头看着自己,“你……”
裴长风笑,“如何?”
苏婉婉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这样的报复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
她启了启唇,却被牵着手离开了这纷扰之地。
一直到上了回去的马车,苏婉婉才问,“这是你做的?”
裴长风摸她的脸,“不是。”
他说不是,苏婉婉便会信不是。
苏婉婉伏进他的怀里,“不是就好,我只是觉得,这样是否太过分了,若只是为了报仇……”
“不是,”裴长风亲了亲她的额头,“不要多想,这不是我做的,我只是知道有一场戏看,却不是策划这场戏具体内容的人。”
苏婉婉抬起头,看他的脸,又低下头去,胃里有些不舒服,捂着嘴干呕了一声。
“难受了?”裴长风给她倒水,“都怪我,早知道应该提前问清楚到底是什么事,这样就不会吓着你了。”
苏婉婉喝完水,感觉稍微好了些,她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并不是可怜她,我只是觉得,就算要报复,可以换一个方式。”
她长睫颤着,不知道说什么,她抿了抿唇,干脆不再说话。
裴长风摸她的头发,“是啊,的确是不该这样。”
他眼底笑意浅淡,只有在看见苏婉婉时才会显得浓厚。
王府内。
廖橙清醒后就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但她左思右想想不出到底是谁设计的这阴损的法子,让她几乎是在全京城权贵面前丢尽了脸。
“到底是谁……”她喃喃自语。
四王爷进来,就看见她这一幅疯癫模样。
“父亲,”廖橙跪下来,“女儿是被人陷害的。”
话落,她就被打了一巴掌,四王爷气得直锤自己的胸前,“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才生了你这么一个孽障!你平日做的那些事情还不够丢人吗,竟然在今日,这么多人的面前干这种荒唐事!”
廖橙哭,膝行抱住四王爷的腿,“父亲,你相信女儿,女儿还不至于到这般是非不分的地步,女儿是被人陷害的,您一定要替女儿做主啊!”
“孽障!”四王爷又打了廖橙一巴掌,“你速速收拾衣物,现在就滚去庄子上,这辈子都不要回来了!”
“我不!”廖橙站起身来,“女儿必须要查清是谁做的,不然女儿就算是死也不甘心!”
“你!”四王爷叹息,却又无可奈何,“你不小了,能不能懂点事,你这件事一出,我和你娘这辈子都在京城抬不起头了。”
廖橙眼底满是怨恨,“越是这样,我越要查清到底是谁干的这件事!”
廖橙出了这档子事,整个京城未来一个月都不缺茶余谈资了。
苏婉婉肚子到了三个月,微微的可以看出一些轮廓来,柳寡妇笃定这胎是一个男娃,裴长风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应该是个女儿。
苏婉婉倒是对男女没什么执念,毕竟是头生的孩子,男女都好,不特别求是男还是女。
“我听说这两日那什么威远将军就要回京城了?”柳寡妇问裴长风,“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知道,”裴长风道,“不过听说将军要先去接妻女再一道回京,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这样啊,”柳寡妇笑,“等将军凯旋那日我也要去城门那儿看看,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将军呢。”
苏婉婉当即道:“我也要去看看,成日闷在家里我快憋死了。”
于是乎,两人一拍即合,等到了威远将军进京城那日,母女俩便结伴过去了。
柳寡妇老远就看见一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她笑着对苏婉婉道:“真是奇了,我怎么看这大将军这么像你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