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宫廷举办的马球会,因马匹突生躁动,而就此终止。
五公主幸得穆岁安及时相救,并未受伤过重,仅后背被摔得略有淤青。
然而,靠近五公主的几位姑娘,却因坠马踩踏,皆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其中伤势最为严重者,则是最临近五公主身边的卫芙盈。
她右脸颊有数道明显擦伤,左肩被马蹄踩踏,似伤筋动骨,右小指甚至略有弯曲变形。
当时若非卫明赫及时相救,恐怕她会惨死于马蹄之下。
此外,郑华英与韩令仪,手臂与小腿上亦有摔伤,留下不少淤青红肿。
乍看之下,场上的诸位女子,唯有肇事者乔棠,毫发无损……
午时将至,距离鹤亭球场最近的一处宫殿内,气氛极其压抑死寂。
太后高坐上首,向来以“仁孝”治国的永兴帝,携皇后端坐下首两侧。
宸贵妃抱着受惊过度的五公主,垂眸坐于皇帝身侧,昭阳长公主落座于皇后的左侧。
秦王与晋王,穆岁安与蔺聿珩,还有乔棠,则垂首静立于殿中。
此时,几名御前太监,两位太医以及禁军统领,低头快步踏入殿内。
其中领头的中年太监躬身上前,恭敬禀报:“陛下,太医与禁军皆认真查验过那些疯狂的马匹……”
“发现它们是闻到……专门用于提升马匹耐性的烈药,才会暴躁异常,发生踩踏事故。”
“此药适量使用并无大碍,会让马匹暂时勇猛无比,但若是药量过重,则适得其反。”
“乔姑娘的马匹药量最重,想必问题正是出在此处……”
言及此处,太监偷偷抬头,瞥一眼左侧的乔棠,其意不言而喻。
难怪身为女子,乔姑娘的骑马速度更胜男子,且为球场上进球最多者。
原来此女竟是投机取巧,偏偏又未弄清药量,以致惹出如此滔天祸端。
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土匪,何时都不忘使出卑劣的手段伎俩……
“我没有……”乔棠刚要辩解,却被穆岁安一把拉回,护在自己的身后。
今日这出戏,摆明了是有人蓄意陷害棠棠,想必早已备好了确凿证据。
棠棠身为平民,此刻万万不可在皇帝面前妄言,否则稍有差池,恐会惹出杀身之祸。
“薛公公,请问证据何在?”秦王突然发出一声冷冽的质问。
“回秦王殿下……”太监回道,“太医皆在此处,或许要检验一下乔姑娘随身携带之物。”
“难不成你们还想搜身?”穆岁安将乔棠牢牢护在身后,蹙眉问道。
“陛下,乔姑娘为人坦荡,断然不会行差踏错!”蔺聿珩随声应和。
“搜身确实不妥!”晋王附议。
此时,一位年近半百的太医,躬身上前道:“陛下,不必搜身,老臣已闻出药物所在。”
“正是乔姑娘腰间所系的那枚桃粉色绣花香囊,只需解下一查便知。”他随即指出。
“怎么可能!这可是……”
“乔姑娘,你且解下即可。”
乔棠刚欲开口解释什么,秦王便立即打断其言,且不着痕迹地向她递去一个眼色。
其意是——面前之人是皇帝,根本容不得你空口白牙地解释。
于是,乔棠只得解下香囊,将其交由那名老太医检验。
这枚香囊乃是柳姨亲手绣制,她的是桃粉色,岁岁的则是淡紫色。
昨日岁岁临走之前,曾提醒她将此香囊丢弃,毕竟被小姑娘碰过,谨防有人动手脚。
她深思熟虑,只是将里面的驱蚊药包给换掉,且浸泡了一个时辰,这才重新佩戴的。
如此小心谨慎,理不应出差错……
在发现乔棠那枚香囊时,穆岁安已无奈地低下头,心知这是中计了……
果不其然,太医仔细检验之后,随即向皇帝如实禀报——
“陛下,这香囊里的药物只是普通的驱蚊药,而香囊外侧的绣布却被药水浸泡过……”
“此药沾水即发挥最大药性,人闻之宛如花香,但马匹闻到,无异于烈药加催情药!”
“初闻能使马匹保持兴奋,增强奔跑速度,耐力更胜,但时间过久则易亢奋至癫狂。”
“故而,乔姑娘周围的那些马匹皆出现躁动不安的状况……”
老太医禀报完毕,其身侧那位较为年轻的太医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此二者皆为太医院之耆宿,所言无疑坐实了乔棠的罪责。
此时此刻,乔棠面色惨白,内心惶恐至极……她不怕死,却害怕牵连穆岁安与飞云寨。
她凡事都对岁岁言听计从……唯独这一回自作聪明了。
母亲早逝,柳姨是与她同一年进入飞云寨的,且一直将她视若亲女。
正因如此,她未舍得丢弃香囊,习惯性地将其系在腰间……
此时,穆岁安冷静下来,毫不犹豫地拉着乔棠一同跪地,欲将昨日之事和盘托出。
那个小姑娘尚在育婴堂,且郡王爷派护卫在暗中秘密监视。
“皇帝陛下……”
“表嫂,你无需替本王隐瞒了!”
穆岁安甫一开口,秦王忽地说出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
“……”穆岁安抬头望去,一时之间当真不明白这人是什么意思。
“夫人……”自幼面圣便无需下跪的蔺聿珩,此刻跪于穆岁安身侧,面色冷静地开口,“此事还是让秦王殿下向陛下禀明吧。”
尽管他不知秦王意欲何为,但在皇帝面前,秦王的话比任何人都具份量。
毕竟秦王这副病弱之躯,是皇帝一手造成的,为人父者,内心总是会存有一丝愧疚。
只见秦王上前一步,屈膝跪地,直视着皇帝,一字一句道:“父皇,乔姑娘的香囊,乃是儿臣所赠。”
“她昨日佩戴香囊上街时,曾遭一名孩童设计,想必香囊便是那时候被人动了手脚。”
秦王依旧是淡定自若之态,但说出的话语,却令殿内众人皆惊愕不已。
原因无他,只因在大雍,男子赠予女子香囊……那可是情定终身之意啊!
蔺聿珩最先领会秦王意图,遂拱手禀报道:“陛下,微臣已将那名孩童暂时扣押,定会查明真相!”
今日无论幕后真凶是何人,乔棠身为直接涉事之人,都难逃罪责。
险些致五公主惨死马下,令卫芙盈身负重伤,数位女子坠马……
这桩桩件件,皆是重罪!
乔棠仅为平民,即便身后有飞云寨以及穆岁安勇救五公主之功庇护,恐也难逃一死!
然而,倘若乔棠是秦王之人,此事的结局,必将会迥然不同……
此时此刻,永兴帝对蔺聿珩的说辞置若罔闻,只是死死地盯着秦王。
“秦王……朕有些不明白,方才你所言的那句话……究竟是何意?”
细听之下,皇帝低沉的声音中,蕴含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咬牙切齿之意。
然而,秦王跪得如青松般笔直,毫无畏惧地直视着皇帝的怒容,道出自己的心思——
“禀父皇、母后、皇祖母……儿臣心仪乔姑娘,是以赠予香囊聊表寸心!”
“此外,乔棠今日是以秦王府的名义前来参赛,父皇命人一查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