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按下接听键时,指尖还残留着《红妆》剧本封皮的温度。
夜风裹着仓库外的蝉鸣灌进耳朵,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砂纸,磨得她后槽牙发酸:\"顾小姐,我是赵天成另一个老朋友。\"
她瞳孔骤缩。
这个声音......分明在三年前顾氏集团的周年宴上听过!
当时赵天成作为合作方代表致辞,台下有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总在跟他耳语——是赵天成的法律顾问周明远?
\"你刚才抓到的财务总监不过是替罪羊。\"对方像是能看见她的表情,轻笑一声,\"真正的局,才刚开始。\"
裴砚舟的呼吸声从耳麦里传来,带着点滚烫的气音:\"开免提。\"
顾疏桐拇指轻按,把手机举到两人中间。
裴砚舟的手指在她手背轻轻一叩,是摩斯密码的\"吻\"。
\"你到底是谁?\"她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余光瞥见被陈队押上警车的财务总监正挣扎着回头,眼镜滑到鼻尖,活像只被拔了毛的鹌鹑。
\"明天晚上八点,老地方见。\"对方的声音突然放轻,\"我能告诉你,顾总当年为什么撤资。\"
顾疏桐的指甲掐进掌心。
父亲日记本里那张泛黄的纸条突然浮现在眼前——\"真正的守墓人,会在你最需要时出现\"。
她喉结动了动:\"老地方?\"
\"你父亲常去的那间旧仓库。\"对方挂断前补了句,\"别带警察,否则你永远听不到真相。\"
\"操。\"裴砚舟骂得清脆,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划拉,\"何敏,定位这个号码。\"
何敏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带着翻文件的簌簌声:\"已经让技术部追踪了,不过对方用了虚拟号......桐桐,你真打算去?\"
顾疏桐望着远处警灯在夜空划出的红光,剧本封皮上\"小桐收\"三个字被月光镀了层银。
她摸出父亲生前总戴的檀木手串,珠子在掌心滚出温热的圆:\"去。\"
裴砚舟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袖口渗进来:\"我跟你一起。
何敏外围接应,陈队带人在三公里外埋伏——他说老仓库的通风管道能藏人。\"
何敏在电话里啧了声:\"裴大导演,您这是把《红妆》片场的走位设计用到追凶上了?\"
\"那必须的。\"裴砚舟冲顾疏桐挑眉,眼尾的笑纹像被风吹开的涟漪,\"当年《犯罪心理学》我可是拿了A+,顾影后准备好配合我演场戏没?\"
顾疏桐被他逗得嘴角微翘,又迅速压下去:\"演什么?\"
\"苦肉计。\"裴砚舟指尖点了点她的手背,\"明天你单独进仓库,我藏在通风管。
等那老狐狸放松警惕......\"他做了个锁喉的手势,眼里闪着狼崽子般的光。
第二天傍晚,顾疏桐站在旧仓库门口时,晚霞正把铁皮屋顶染成血红色。
她穿了件松垮的oversize卫衣,帽子压得低低的——裴砚舟非说这样\"看起来像被威胁的柔弱美人\"。
\"进去吧。\"何敏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来,\"我在对面二楼,能看到整个仓库。
陈队的人在东侧巷口,三分钟内赶到。\"
仓库门\"吱呀\"一声开了,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顾疏桐踩过满地碎玻璃,靴跟在水泥地上敲出清脆的响。
角落的破窗漏进几缕光,照见正中央摆着张掉漆的木桌,桌角刻着\"顾\"字——是父亲当年和工人核对图纸时留下的。
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
她背对着来人,手指悄悄勾住卫衣口袋里的防狼喷雾。
裴砚舟说过,这种老式仓库的通风管在天花板第三根横梁处,现在他应该正扒着铁皮往下看。
\"顾小姐。\"
声音比电话里更沙哑。
顾疏桐转身,看见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周明远!
三年前在顾氏周年宴上,他就是赵天成身边那个总皱着眉看合同的律师。
\"周律师。\"她故意露出疑惑的表情,\"你不是两年前就去国外了?\"
周明远扯了扯领带,喉结上下滚动:\"赵天成被抓前,让我处理些'尾巴'。\"他指节抵着木桌,指甲盖泛白,\"但有些尾巴......会咬人。\"
顾疏桐往前半步,卫衣帽子滑下半边:\"你说我爸撤资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周明远突然笑了,笑得眼角堆起细纹:\"顾总当年发现赵天成在《红妆》项目里做假账,要撤资。
赵天成急了,找人......\"他顿了顿,\"找人在顾总的车胎上做了手脚。\"
顾疏桐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六年前父亲出车祸的新闻还在眼前——\"顾氏集团总裁顾延舟因爆胎不幸遇难\"。
她嗓音发颤:\"所以?\"
\"所以顾总临死前把真正的《红妆》剧本藏了起来,赵天成找了十年。\"周明远从西装内袋摸出个U盘,和昨天那个财务总监的一模一样,\"现在,我要你帮我找到他藏的另一个U盘。
里面有当年的行车记录仪录像。\"
裴砚舟的声音突然在耳机里炸响:\"稳住他!
陈队说周明远三年前就因为帮赵天成洗黑钱被国际刑警盯上了,他现在是狗急跳墙!\"
顾疏桐攥紧口袋里的喷雾,面上却露出犹豫:\"凭什么信你?\"
\"你爸的日记本最后一页,是不是写着'红妆血,守墓人'?\"周明远的目光扫过她颈间晃动的檀木手串,\"守墓人就是我。
当年顾总出事前,让我保管过一个盒子。\"
顾疏桐的呼吸陡然急促。
那页日记她看过——父亲用钢笔写着\"红妆血,守墓人\",字迹比平时潦草许多。
她压下翻涌的情绪:\"盒子在哪?\"
\"跟我来。\"周明远转身走向仓库最里间,皮鞋踩过碎玻璃的声音格外刺耳。
裴砚舟在耳机里轻声说:\"他往左走了,通风管到不了那边。
你假装崴脚,我从天窗翻下去。\"
顾疏桐脚步一顿,\"哎呀\"一声扶住墙。
周明远回头时,她正皱着眉揉脚踝:\"可能刚才踩玻璃渣了......\"
\"快点。\"周明远不耐烦地挥手,转身的瞬间,顾疏桐瞥见他后腰鼓起的形状——是把枪!
她心脏几乎跳出喉咙,对着耳机用气音说:\"有枪!\"
\"操!\"裴砚舟的声音带着风声,\"何敏!陈队他们到哪了?\"
何敏的声音紧绷:\"还有一分钟!桐桐,往左边躲!\"
周明远已经摸到了枪。
顾疏桐转身就跑,却被满地杂物绊了个踉跄。
身后传来金属撞击声,她闭了闭眼——完了。
\"周律师!\"
头顶突然炸响裴砚舟的喊。
顾疏桐抬头,看见他像只灵活的猫从天窗跳下来,手里举着个不知道从哪摸来的灭火器。
周明远的枪口转向他的瞬间,裴砚舟猛地按下手柄,白色粉末铺天盖地涌来。
顾疏桐趁机扑过去,照着周明远手腕就是一记手刀——这招还是裴砚舟在片场教她的\"防群演失控术\"。
周明远痛呼一声,枪\"当啷\"掉在地上。
\"何敏!
陈队!\"裴砚舟抹了把脸上的粉末,笑得像偷到鱼的猫,\"我们在最里间,带副手铐!\"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顾疏桐蹲在地上捡起那个U盘。
周明远瘫坐在墙角,被陈队的手下反剪着手,还在嘶声喊:\"顾疏桐!
你以为拿到这个就完了?
真正的——\"
\"嘘。\"裴砚舟蹲下来,把沾着粉末的手指抵在他唇上,\"警察叔叔最爱听'真正的'了,您慢慢说。\"
顾疏桐低头看U盘,金属外壳在警灯下泛着冷光。
她摸出手机想拍给何敏,屏幕突然亮起,\"未知号码\"四个字刺得她眼睛发疼。
裴砚舟凑过来看,睫毛扫过她耳垂:\"接?\"
顾疏桐按下接听键,对方的呼吸声像深夜的风,轻轻漫进耳朵:\"顾小姐,周明远没说完的话,我替他说——真正的秘密,在你父亲的老怀表里。\"
电话挂断的瞬间,顾疏桐摸向颈间。
那里挂着父亲留下的老怀表,她戴了六年,从不知道里面藏着秘密。
裴砚舟的手指覆上来,带着温度:\"我陪你拆。\"
仓库外的警灯还在转,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顾疏桐望着怀表上斑驳的刻痕,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盏老台灯——暖黄的光里,他总说\"小桐,有些秘密,要等对的人来揭\"。
而此刻,裴砚舟的掌心正贴着她的手背,温度透过皮肤渗进骨头里。
手机屏幕在阴影里暗下去,又亮起新的提示:\"未知号码已拨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