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风,过来帮忙磨墨。”苏漓执起毛笔,心情变得平静。
围观群众惊讶得发出小声的抽气,怎么说陈长风也是神诀宗素云峰赵轻衣和赤焰峰沈琰的首徒,修真界能同时拥有两位师尊而不被定义为欺师灭祖的只有长风真君!
那可是天资卓越的少年天才,一个凡人竟然直呼其名,还敢理所当然的使唤元婴真君,他不要命了?
陈长风应了一声,一手抱着小狐狸,一手磨起墨,动作娴熟,脸上没有一丝一毫不情愿。
众人再次刷新对苏漓地位的认知,难道真如外界传闻一样,他在神诀宗的地位相当于濯玉仙君!
苏漓缓缓落笔,行云流水的动作缓缓勾勒出寂寥的冰天雪地,冬天萧瑟寒冷的感觉扑面而来,一个孤单而弱小的少年在暮雪中彳亍独行。
“嘶,怎么感觉到苏公子的画蕴含着一种寒冷到极致的意境,就像……嗯,像濯玉仙君的剑意。”
“还以为是我的错觉,我也有这种感觉。”
“以后谁敢说灼华公子是大字不识的山野村夫,我打死他。这画功没有十年如一日的练习,肯定做不到!”
几人的讨论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对于耳聪目明的修士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于是沐风的脸色渐渐染成跟苏漓的水墨画一样的色调。
这个山野村夫凭什么!
慕容泽看着熟悉的画渐渐呈现在纸上,眼里带上掩饰不住的震惊,不由得上前替换了陈长风的位置:“我来吧。”
陈长风麻溜地把墨条交给尊敬的师叔,让出位置,免得自己又无端淋了一头飞醋。
慕容泽研墨的动作不甚熟练,毕竟很少用到。
“帮我倒点朱砂……”苏漓抬头却见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人,“慕容泽?呃,我要朱砂。”
“这画要用到朱砂吗?”慕容泽疑惑,他认出来这是他很久以前的画,放在书房的角落早就落灰了,他自己都记不太清画的是什么了,没想到会被苏漓看到,并临摹出来。
不过他很清楚地记得,当时怀着满心的绝望画出来的画,从未用过像朱砂那般热烈的颜色。
“那是你的画,接下来才是我要画给你看的。”苏漓微微笑着:“抱歉擅自看了你的画,今天还擅自改你的画……”
“不要说抱歉,你永远不需要与我客气。”慕容泽低头倒出朱砂,心里生出隐隐期待。
如果说当时是绝望到想放弃一切,那么现在就是想要贪婪的拥有眼前的希望。
苏漓也没觉得慕容泽会因为这点事生气,毕竟当初糟蹋掉一锅珍贵的淬体丹药材他都不曾计较,肯定不会因为翻看他的书房而生气。
苏漓把毛笔洗干净蘸上朱砂调色,在一旁试了试才缓缓落笔。只见寥寥数笔的朱砂化作点点红梅开在悬崖绝壁之上,那少年好像伸手就能够得到那株怒放在冰天雪地里的梅花。
“好!”苏漓还未放下笔,云谷居士就喝了一声,“悬崖百丈冰,梅花怒然开放是绝望之中的希望。苏小友,这画我很喜欢。不知可否卖给我?”
“不卖。”慕容泽衣袖一挥,那幅画已然安稳的落户他的芥子袋里。
苏漓被他的一顿操作晃得眼花,一眨眼新鲜出炉的画已经消失了。只好无奈地替他解释:“抱歉云谷先生,这画确实不能卖与你,前面部分出自于濯玉仙君,我只是看过一次临摹的。”
“只看过一次就临摹出来,苏小友果然功力深厚,”云谷捻着白胡子,眼神飘向脸色黑如锅底的沐风:“一点也不像某些人说的目不识丁。”
苏漓微笑道:“毕竟沐真君也不了解我,毕竟千人千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没有谁规定山野村夫不能断文识字、吟诗作画。你说对吧?沐真君?”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一道低沉的声音自人群外传来,人群默默空出一条夹道,玄衣墨发就像带着浑然天成的霸气。“确实是一幅很好的画。”
他来了,秀文采来了!苏漓翻了个白眼,主角光环真强大,这阵仗跟众星捧月一样,白姝不会就此沦陷吧?
苏漓转头看陈长风,只见那白团子正舒服的窝在他怀里呼呼大睡。
“濯玉仙君,别来无恙?”雷云霄向云谷居士行了一礼,转到慕容泽面前,看似是在向他行礼,神情却是似笑非笑。“我这师弟顽皮,不小心冲撞了仙君和这位……灼华公子,还请海涵,不与他计较。”
见慕容泽不欲搭理人,苏漓认命地当起嘴替:“我们自然不想跟无知者计较,只不过沐风真君说以文入道以画入道乃旁门左道,此等不当言论,还请沐风真君当众道歉,向天下学子。”
云谷居士目光矍铄也看向沐风,似乎就等着他道歉。“不知沐小友为何诋毁我等文人?”
干的漂亮。
苏漓默默给云谷居士点赞,话接的漂亮,沐风若是不道歉就是向以天夏学宫为代表的文人修士作对。
“我……”沐风刚想说话,收到来自师兄的眼神警告,只好含着屈辱低头道歉:“对不起!是我失言!”
“就说小友莫要轻易说人长短,会犯口孽。”云谷居士摇头晃脑地捻了捻白胡子,钟毅怎么搞的,邀请这种没有什么学识的人来天夏学宫做什么。
沐风应是,行了个告退礼就匆忙跑了。
苏漓可不想留下来跟男主寒暄,想告辞了,可是云谷居士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特地叫上苏漓,只好跟在慕容泽身边,三人一道去了云谷居士的小院。
“濯玉啊,你那幅画就让我再看看呗,灼华的笔法那么好,把你的意境都临摹得出来了,让我观摩观摩,说不定这次瓶颈就突破了呢。”云谷居士偷偷摸摸的把慕容泽二人拉到小院,满怀期待地向慕容泽借画。
慕容泽真的很想装作没看见云谷,一大把年纪学什么不好,偏要学山门口那只狗,一副无辜又可怜的痞子样。
“灼华,就借我看一阵,若能有所领悟,老朽我可以满足你一个不违背道义的要求。”云谷居士见慕容泽一副冷漠无情油盐不进的模样立马转移目标。
“这……”苏漓见不得老人家一副可怜样,看向慕容泽:“要不就借给他看一天?”
慕容泽这才不情不愿地拿出画:“看一天,若是损坏,要拿儒道圣简来还。”
这么宝贝……
云谷捧着画,瞬间更加小心翼翼起来。刚才看苏灼华画画的时候突然有一种微妙的清明之感,可惜太快,还没能抓住,只好厚着脸皮去跟一个小辈借画。“好好好,一天也行。”
“那您慢慢看,我们就先告辞。”慕容泽拉过苏漓,见云谷已经开始如痴如醉地看画,明白这是他的关键时刻,关系到他能否突破瓶颈的大事。
云谷居士头也不抬,随意地挥挥手示意他知道,随即又沉迷于他寻找方才看人作画时的灵光。
出了闲云居,慕容泽拉着苏漓御剑飞行去天云城散心,一路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地拥着苏漓。
“我们这是去哪?”苏漓晕飞剑毛病都不知道能不能好了,每次一上慕容泽的飞剑就昏昏欲睡,几次挣扎无果之后,他已经能接受良好的靠在慕容泽怀里。
“去散心。”
这言简意赅的,苏漓无奈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陈师侄说你不开心。”慕容泽再一次唾弃自己笨拙的嘴:“你今天没吃早饭,去天云城吃饭。”
“好。今天早上接到容师叔的飞鸿传音,她说了很多话,听说了我爹的事,所以有点心不在焉。”苏漓叹了一口气,还说了百媚劫的事,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给他听,干脆就省略了。
“容师叔?”
“我娘和容师叔同属一脉,她让我喊师叔。”苏漓怕慕容泽生气容灵雨之前的所作所为,连忙给她刷一波好言好语。“最近觉得发冷的时间少了很多,多亏给容师叔的养魂木。”
慕容泽哼了一声不知可否,事关苏漓的心情他大度地采纳苏漓的美言:“她说你爹怎么了?”
“她说了我的身世,我出生没多久我爹发现我有离魂之症就用家族秘法把我封印起来,后来他为了寻找补全魂魄的材料给我,身受重伤,又恰逢合欢宗受小人设计,为了保护合欢宗,他和我娘战至力竭神陨。”
苏漓明明是在讲一个别人故事,心里的难过却怎么都止不住。
“别哭。”慕容泽轻轻拍着苏漓的后背以示安慰。
“容师叔还说她在找我爹的遗迹,已经有一些眉目了,等我筑基你可以陪我去看看吗?”苏漓声音哽咽,总觉无论在哪里,自己的父母缘都那么薄弱。
“好。”慕容泽抱紧怀中人,他哭的样子很好看,可是他一点都不喜欢他难过地哭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