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德华一脸迷茫,“俺咋啥都不知道?”
“不知道?晌午俺跟俺嫂子干仗了,恁不都想让俺跟她服个软吗?”丁素芬忿忿说。
江德华听了兴奋得两眼放光,“你跟秀娥嫂子干架了?那你俩谁赢了?你俩为啥干架,俺丁大哥向着谁?”
丁素芬昂起头,“反正俺没输,她摔的也是她自己的碗,她不心疼,俺更不心疼!”
“摔东西了都?那,那俺丁大哥咋说?他跟你是一个娘生的,肯定向着你吧!”
“呸,他心里早就没俺娘了!”
“啊?你可是他亲妹妹!”
“俺也不是他妹妹!”丁素芬气愤地迈着大步。
“这,这还真是那啥啥群分啊,他们咋都这样,一个个就知道向着媳妇,俺嫂子长得好看也就算了,你嫂子也不好看啊,你哥咋还向着她呢!”
“可不是!八成是鬼上身了!”丁素芬听到江德华这样说,心里舒服多了,脚步慢下来,两人将头凑到一起,争先恐后地将各自的嫂子都控诉了一遍。
“离了老家才几年,真当自己是城里人了,永根把鼻涕擦鞋帮上,她还哕了!俺当时就问俺哥,咋,恁媳妇是不是又有了?”
“哈哈哈!秀娥嫂子肯定气坏了!俺嫂子以前也天天盯着俺洗手洗脚冲厕所,不许俺用她的毛巾,不许吧唧嘴,洗脸盆和洗脚盆要分开......俺都烦死她了!现在,十多年了俺愣是养成习惯了,俺男人还夸俺讲卫生呢!”
“俺就穿了她一件衣裳,你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小时候穿得,现在穿不得了?”
“俺嫂子的衣裳俺可不敢穿,太瘦,俺穿不进去!”
“哈哈哈哈!”两个有着共同语言的女人开怀大笑。
不知不觉又走到师部大门口,只见下班的人陆续走了出来。
两人站在门口看了半天,丁素芬用敬畏和羡慕的眼神看着,“怪不着俺嫂子想上班呢!”
“啥?”
“一个个挺着腰昂着胸,看着就比俺高一等。”
江德华忽然看到宋保城牵着女儿出来,忙拉着丁素芬过去,“保城,这就是丁大哥的妹妹。”又对丁素芬说,“这就是俺男人!”
丁素芬惊叹了一声,“噫!比俺哥还俊!”
宋保城失笑,“丁大姐好!”
江德华却是开心地笑了好一会儿,笑够了朝大门看,“咋一直没见秀娥嫂子下班?”
宋保城说,“你们别等她了,曹营长他媳妇要生产了,王大夫今晚都不一定能回家。”
“啊,这么快就生了?看别人怀孕就是快。”江德华一拍手,“素芬,正好,你回家做点好吃的给你嫂子送去,今天这事儿就翻过去了!”
“凭啥让俺给她送饭?”
江德华看了宋保城一眼,“你带亚丽先回家,俺马上就回去。”
看宋保城走远些,她说,“俺以前也老觉得俺哥家就是俺自己家,俺跟俺哥一个姓,那当然就是俺家啊!”
“对啊!”
“对啥对?前年俺大姑姐来了,欸呀,比俺婆婆还难伺候,就没有她不管的事儿,说俺做饭不好吃,孩子伺候得不精心,还非说她弟弟家是她娘家!要没俺哥在这儿镇着,她肯定还想赶俺走呢!从那以后,俺再不说俺哥家是俺家了!”
“啥?”
“装什么傻,现在你小姑子到你家,说那是她家,你同意?”
“她敢?”
“嘁!这不就得了!”
丁素芬不出声了,半晌闷闷地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啊。”
“俺男人总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俺儿子就叫俊杰。就是说吧,你得会看形势,形势懂不?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哥怕媳妇,你能咋办?认命把!反正俺知道,别看俺哥是司令,俺要想顺顺当当的指靠俺哥,再让俺哥照顾一下俺男人,俺就得跟俺嫂子搞好关系!”
丁素芬不吱声。
“你咋不说话?不说话那俺走了,回家做饭去,你自己看着办吧!”江德华说完,快步追赶宋保城去了。
刘永根走近了,丁素芬问,“明天有船没,俺明天就走!不在他家受这气!”
“俺哪知道?”
“你知道个啥?你就知道吃!俺娘说你老实,老实有个屁用!啥都指不上你!人家都有男人撑腰,俺啥都指不上!”刚强的女人声音忽然有些哽咽了,转身就走。
刘永根牵着孙女,木然地跟在她的身后。
**
曹营长媳妇是第三胎,生得非常顺利,晚上八点左右,齐霁就回家了。
在门诊处,一个护士喊住她,“王大夫,六点钟有个女的,送来这个饭盒,说是给你的,放下就跑,也没说是谁。”
“多大岁数啊?”
“五十多岁吧,个子挺高的,河南口音。”
“哦,谢谢啊!”齐霁拿着饭盒往外走,是自己家的饭盒没错,里面是一个馒头和一些菜,看着不像是食堂的,那就是丁素芬做的了,还真是稀奇,吵架了还给她送饭,这丁政委做思想工作的能力又增加了!
回到家,齐霁先去洗手,一出来见丁素芬愤愤地站在门口,“嫂子,那饭恁咋没吃?嫌乎俺脏?”
“是你送的饭啊?”
“俺送的就不吃了?”
“我八点才出的产房,就直接拎回家了。”
“那俺给恁热热去!”
“不用不用!不是,丁素芬,你干啥这么殷勤,你,是不是在饭菜里吐唾沫了?”齐霁盯着她,想看出她的心虚。
“呸!俺瞎了眼,才给恁做饭送饭!”丁素芬一跺脚,回了卧室,“回家!俺没法住了!”
齐霁莫名其妙地耸耸肩,也回了卧室。
晚上丁济群躺在床上给齐霁分析,“你当那是饭么,那是道歉信!”
“嘁,直接说声对不起就得了呗!”
“素芬一辈子刚强,她肯定张不开那个嘴啊!”
“你们男的就知道和稀泥,一件一件的糊弄,都压在一起,你们自己看着天下太平和和美美的,其实全都压在当事人心底,永远过不去。”
“真过不去?一声对不起就那么重要?”
“对,就这么重要,这不仅仅是三个字,更是一种态度,一个仪式,不可或缺!”
“娘的!老子真是治不了你了!”说完把头凑了过去。
齐霁搂住他的脖子,“唐长老,肉偿之后也还是得道歉。”
“娘的,老子不干了!”丁济群欲起身。
齐霁一把扯回,“这你可说了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