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一个小脑袋鬼鬼祟祟地探了进来。
正是刚被送回去睡觉的阿九。
她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屋里两个男人。
“大人……凶凶哥哥……”
萧煜的表情缓和了几分,他冲阿九招了招手:“怎么醒了?”
阿九光着脚丫“啪嗒啪嗒”地跑了进来。
她先是凑到萧煜身边,踮起脚尖,很认真地瞅了瞅他的头顶。
“唔……凶凶哥哥,你头顶的小花花,被灰色的网网缠住啦,网网上还有好多小虫子在爬,好可怜哦。”
萧煜:“……”
他已经开始习惯被形容成一朵花了。
阿九又跑到楚玄逸身边,仰着小脸看他,然后小鼻子皱了皱,一脸嫌弃地后退两步。
“大人,你头顶怎么乱糟糟的?像一团被猫猫玩过的毛线球,还是黑色的,打了好多好多个死结,解不开了。”
“噗——”
饶是心乱如麻,萧煜还是差点被这句话给逗笑了。
楚玄逸的脸则彻底黑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气急败坏道:“什么毛线球!本国师这是……这是智慧的光!你懂什么!”
“哦。”阿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摸了摸自己瘪瘪的小肚子,可怜兮兮地看向两人,“我饿了,我梦到厨房的张大娘做了桂花糕,可是我去找,她说没有。”
她吸了吸鼻子,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水汽,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刚才……好像听到你们在说什么好吃的?”她侧着小脑袋,努力回忆着,“叫……叫什么‘油焖草’?”
“是幽冥草!”楚玄逸下意识地纠正,说完就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跟这小丫头解释什么!
“油焖炒?”阿九的眼睛瞬间亮了,亮得像两颗黑葡萄,“好吃吗?是炒的吗?放肉肉了吗?”
她掰着手指头,一脸向往:“是用油把草炒得香香的,再放上肉丁、笋丁、香菇丁吗?听起来就很好吃!”
楚玄逸:“……”
他捂住了脸,感觉自己快要心力交瘁而亡了。
他们在这里讨论着能腐蚀万物的“幽冥之气”和拯救世界的“幽冥草”,这小丫头的脑子里却在思考“油焖炒”该怎么做才好吃!
这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萧煜看着阿九那副馋得快要流口水的模样,又看了看旁边生无可恋的楚玄逸,心中那股因真相而带来的沉重与紧绷,竟诡异地被冲淡了几分。
他伸出手,揉了揉阿九的脑袋,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和:“不是油焖炒,是一种药草。”
“药草?”阿九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药草不好吃,苦苦的。”
“但是,”萧煜话锋一转,“这种药草,可以治好我头顶的‘灰色网网’,还能解开大人头顶的‘毛线团’。”
阿九的眼睛又一次亮了起来。
楚玄逸一愣,瞬间明白了萧煜的意图。
“对对对!”他立刻来了精神,蹲下身子,用一种极其夸张的语气对阿九说,“阿九啊,你想不想帮凶凶哥哥把那些讨厌的小虫子都赶走?”
阿九用力点头:“想!”
“想不想帮我把头顶的毛线球理顺了,让它重新变成……呃,智慧的光?”
阿九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他乱糟糟的头发,还是勉强点了点头:“想。”
“那我们就得去找那个‘幽冥草’!”楚玄逸循循善诱。
“可是……去哪里找呢?”阿九眨巴着大眼睛。
“去一个很远很好玩的地方,”萧煜接过了话头,“那个地方有很多漂亮的花,很多会唱歌的鸟,‘幽冥草’就长在最漂亮的那朵花下面。”
“哇!”阿九发出一声惊叹,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象那幅美好的画面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呀?”阿九已经迫不及待了。
“两天后。”萧煜一锤定音。
“太好了!”小丫头高兴地蹦了起来,“那我要带上桂花糕,还有张大娘做的肉松饼,还有……”
她一边掰着手指头盘算着要带的零食,一边“啪嗒啪嗒”地跑出了书房,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儿,显然是去准备自己的“远足”行囊了。
看着她欢快离去的背影,书房里的气氛再次凝重下来。
“萧煜,你……”楚玄逸张了张嘴,“你真的决定了?就这么……骗着她去?”
“不然呢?”萧煜反问,“告诉她,她的全家是被人为了破除一个上古封印而屠戮的,而她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也是敌人最大的目标,她此去九死一生,是为了拯救我们脚下这片土地?”
楚玄逸沉默了。
这些沉重到足以压垮一个成年人的真相,如何能让一个心智如同白纸的孩子去承受?
“无知,是眼下对她最好的保护。”萧煜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天边泛起的一抹鱼肚白。
“传令下去,”他对着门外的暗卫下令,“备车,两日后起程,前往京郊玉泉山。”
史料记载,十年前被焚毁的林府,就坐落在玉泉山脚下。
“还有,”他顿了顿,补充道,“去福满楼,把他们店里所有的点心,一样买一份。”
门外的暗卫愣了一下,但还是恭声应道:“是。”
楚玄逸看着萧煜长长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先找太医开一副安神汤。
否则,他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活着陪这两个人走完这一趟。
一个心机深沉、杀伐果决的摄政王,一个脑回路清奇、能把人气死的“拆迁福星”,再加上一群虎视眈眈、来自异域的邪恶敌人……
此时,门外传来管家恭敬的声音:“王爷,宫里来人了,太后请阿九姑娘入宫一趟。”
楚玄逸的表情瞬间又垮了下去。
萧煜的眉头也微微蹙起,沉声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