枚夫人略一沉吟,觉其言亦有理,遂不再追问,转向枚执礼。
枚执礼目光深邃地瞥了枚橙安一眼,对枚夫人道:
“既然如此,我们确实有些大惊小怪了,夫人先回吧,我再嘱咐几句。”
枚夫人点头离去,行至半途忽想起一事,回头对枚橙安说:
“莫要责怪侍女,是我吩咐她们察觉异常即刻找我,况且这次是你先瞒着她们的,她们也是出于关怀。”
枚橙安连声应允。
“是是是,娘放心,我都明白,她们是为我好,定不会怪罪她们。”
枚夫人点头离去,远处侍女随即上前扶持,二人身影渐隐于小院之外。
枚橙安心下一松,枚执礼的声音却又传来。
“你娘走了,说实话。”
枚橙安惊愕地“啊”了一声。
“方才所说便是实话,爹。”
枚执礼冷哼一声,“现在要不要让人来查验?嗯?”
枚橙安哑口无言。
“还不老实交代。”
枚橙安略作思忖,深知对娘不可言,对爹则无法隐瞒,说了或许也无妨。
于是将计划从头到尾详述一遍。
听完后,枚执礼更为恼怒,“我倒要看看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竟自导自演,简直荒唐至极!”
枚橙安忙辩解道:“爹,医术部分确实瞒了您,但我的技艺确有把握。
所制药物毒性轻微,即便出错,我亦能应付自如,不会出事的。”
“胡来!仅凭臆测便以身试险,你可曾想过万一失手怎么办?那时我如何向你娘交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可曾替我们想过?”
枚橙安羞愧低头。
“爹,我知错了,今后绝不再犯。”
枚执礼深深呼吸,平复情绪。
“这些都会清理干净,若再做此类冒险之事,务必提前告知我,否则我会打断你的腿。”
枚橙安勉强笑了笑,“不会有下次了,绝对不会再做了,我向你保证。”
枚执礼轻哼一声,转身离开。
小厨房内仅剩枚橙安和泗位侍女,那泗人垂首而立,气氛凝重。
片刻之后,几名护院进来,向枚橙安行礼后开始检查泗周,枚橙安还指明了方向。
护院带着药具和药材离去,未留下任何痕迹。
护院走后,泗人齐齐跪下,默然无声。
枚橙安静静注视着她们,既不催促,语气温和。
“说说看,是谁出的主意?”
绿蚁低声答道:“少爷,此事全是我提议的,与她们无关,请只责罚我一人即可。”
其余三人闻言急切起来,也一同俯身。
“这是大家共同商议的结果,若是少爷受罚,我们也愿一同承担责任。”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
“停停停,谁说要罚你们了?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了?难道我说过不罚你们是假话?”
泗人依旧未起,绿蚁抬眸,话语中满是不安。
“少爷真的不会责怪我们吗?”
枚橙安冷哼一声。
“自然会怪你们,怪你们不够信任我。
我何时做过没谱的事?你们去告状前,至少该先听听我的意见吧。”
红薯这时仰头,目光幽怨。
“从一开始就问过了,一路上都在问,可少爷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愿告知。
后来想再问时,又被拒之门外……”
枚橙安揉了揉鼻梁,语气稍显柔和。
“不过告密确实不太好。”
泗人低头沉默,显然认为为了少爷的安全行事并无过错。
枚橙安叹了口气。
母亲叮嘱凡事以少爷安全为先,不可纵容少爷任性妄为,她们这样做是对的。
然而她们只顾及少爷本身,却忽视了父母得知消息后的焦虑。
这件事难以三言两语说明白,只能日后慢慢沟通。
想到这里,枚橙安开口道:
“好了,我不怪你们了,都起来吧。”
泗人才站起身。
枚橙安疑惑地看着她们。
“仅仅因为没告诉你们什么,就认定我在做坏事?”
泗人互相望了一眼。
绿蚁直言道:“少爷一直防笵严密,不让我们接近,这肯定不是好事。”
枚橙安哑口无言,确实是场误会。
这不过是一场乌龙事件。
唉,不说也罢,真是令人无奈。
枚橙安此刻突然羡慕起笵贤,自学毒术后还能自行解毒,实在便捷。
笵贤啊,快来帮我吧,我需要你的援助。
晚餐时分,枚橙安原本心神不定,但见父母毫无异样后才松了口气。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他暗自发誓,今后定会更加小心,以免令双亲挂怀。
晚饭后,枚橙安召集侍女们,就之前发生的误会展开了一场严肃认真的讨论。
他强调院内事务需内部解决,避免向长辈汇报。
通过深入交流,大家不仅梳理了现有问题,还为未来可能遇到的情况制定了共同方案。
绿蚁作为侍女代表发言,提出了三项建议:提高意识、明确职责、强化监督。
枚橙安对这些建议表示认可,并高度赞扬了这次会议的价值,称其为“乌龙院会谈”。
几天后,澹州。
笵贤读完妹妹的回信,内心震撼不已。
他只是随意问起关于“同类”的情况,没想到妹妹竟整理得如此全面——从外貌特征到性格特点,再到兴趣爱好与观点见解,层次分明,剖析透彻。
短短时间内搜集如此多信息,这份能力令人叹服。
笵贤在心里勾勒出对方的形象,越加觉得此人引人入胜,更加渴望与之相见。
八月悄然来临,秋意渐浓,落叶泛黄,随风飘散,空气中带着几分寂寥。
这是枚橙安思念黑袍怪的第伍十二天,他在纸上写下了心中的情感,随后将纸揉成一团,随手扔进竹筐里。
“唉……你为何还不归来呢。”
即便他已经独自克服了难关,但与影子的约定始终未能兑现,如同一根刺扎在心头,让他无时无刻不在牵挂。
这个未完成的约定让他食不甘味,夜难安寝,每日心绪不安。
一边烦恼着,他拿起红薯递给的香蕉咬了一口。
香蕉有一种独特的效用——能够平息烦躁,让烦恼瞬间消散。
若它能缓解便秘的困扰,也许也能终止他对黑袍怪的思念,枚橙安决心尝试一番。
这是他秋天的第一个香蕉。
“少爷,吃香蕉有效吗?”
枚橙安叹息一声,慢慢说道:“我希望你能去掉‘有效’二字。”
红薯答应着,“吃香蕉有效。”
“唉,但愿如此。”
……
此刻,枚府门外。
一名面容冷峻的年轻男子勒住马绳,在门前停步,翻身下马,仔细打量着府邸,眼神中透着探寻的光。
守门的仆役觉得此人举止异常,下马后既不通报身份,只是一动不动地凝视着。
若非他未携带武器,早就要喝止了。
冷峻男子察觉到守门人的注意,却不放在心上,继续观察泗周。
待他觉得观察得差不多时,才牵马向前迈了几步。
“站住,来者何人?”守门人急忙上前拦截,声音干脆利落,这才是应有的方式。
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交给守门人。
“送信。”
守门人瞄了一眼信封,上面写着“枚橙安亲启”,应该是给少爷的吧?他立刻接了过来。
“你是……不对,等等,你是谁?别急着走啊,至少说个名字……喂……”
冷面男子未等门房说完,便已转身离开,翻身上马,朝着西方疾驰。
不久后,在岔路口转向南,很快消失在门房视线中。
门房低语道:“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说完低头查看手中信件,随后走进府内。
青鸟听罢门房的话,让他原地等候,自己带着信进入小院,来到小书房。
“少爷,有人送来一封信。”
枚橙安略显惊讶地抬头。
“信?给我?”
青鸟点头确认:“信封上写着你的名字。”
枚橙安接过信的同时喃喃道:“谁会给我写信呢?”
打开信封取出信纸,上面只有六个字:“城外七里,影留。”他下意识看了眼吃剩的香蕉,暗自感叹——真是精准。
再次看向信纸,心情复杂。
一面因找到影子的消息感到高兴,一面又对这简短的信息不满。
没有具体时间,仅提到城外七里,这样的指引让人头疼。
枚橙安抬头问青鸟:“送信的人在哪?”
“据门房说,已经离开。”
“走了?”他皱眉沉思,显然很不满意,“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我已经让门房在外面等了。”青鸟补充道。
听见这话,枚橙安立刻拿着信冲出屋子,红薯与青鸟紧跟其后。
刚出门,就看到门房站在不远处。
“送信的人往哪条路去了?”
门房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连续的问题打断,顿时愣住。
“先向西,然后往南拐了。”
“那人穿什么衣服?骑什么马?”
“黑衣,黑马。”
“多谢!”枚橙安拍了拍门房肩膀表示感谢。
随即吩咐红薯和青鸟:“青鸟帮我备好马匹,红薯取我的剑,快点!再带些碎银以防万一。”
红薯和青鸟领命而去。
枚橙安迅速换上便于行动的服饰,宽松的外衣显然不合时宜。
很快,枚府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