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死海的风带着咸腥与死寂,吹过焚天号冰冷的甲板。凌尘怀中那件残破的青色衣裙,如同烧尽的余灰,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惨烈。苏清雪跪在甲板上,指尖死死攥着衣襟,冰魄玄阴之力失控地在她周身凝结出细碎的冰晶,却无法冻结那从心底涌出的、足以焚毁灵魂的悲恸。姬紫月星眸黯淡,紫薇星力紊乱地波动着,方才强行催动星鉴连接林清月的魂魄碎片,让她识海如同被无数尖针刺穿。其余诸女也皆是面色惨白,沉默中压抑着翻腾的情绪。
凌尘缓缓松开手,任由那件沾染了血污与灰烬的衣裙被海风吹起,飘向下方墨蓝近黑、吞噬一切光线的死海。他右眼的深渊黑暗如同凝固的墨玉,那点紫金星芒微弱得几近熄灭。胸口涅盘翎羽的赤金光芒也变得黯淡,仿佛被无形的阴霾覆盖。
“清月…”苏清雪终于发出破碎的音节,泪水混着血丝滑落,“她最后…是清醒的…”
“她用最后的神志,引导黑暗玄阴自爆,重创了幽冥帝君的跨界意志。”叶轻语的声音干涩沙哑,灵慧玄阴让她清晰地“看”到了林清月灵魂崩解前那决绝的意念,“代价是…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甲板上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永夜死海呜咽的风声。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凌尘身体猛地一颤,毫无征兆地单膝跪地!他左手死死抓住胸口的涅盘翎羽位置,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发出咯咯的响声。而他的右手,却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掌心向上,一团粘稠如沥青、散发着恶臭与不祥气息的墨绿火焰凭空燃起!
“主上!”凤舞惊呼,涅盘真炎应激而出,试图靠近。
“别过来!”凌尘猛地抬头,声音嘶哑扭曲。众人骇然看到,他左半边脸依旧冷峻,左眼赤金火焰燃烧,但右半边脸却爬满了狰狞蠕动的墨绿纹路,右眼更是完全化为一片翻涌的墨绿邪火!一股冰冷、污秽、充满了无尽怨毒与毁灭欲望的恐怖气息,如同苏醒的深渊巨兽,从他体内轰然爆发!
“呃啊啊——!”凌尘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右手的墨绿秽火猛地爆涨,化作一条毒蟒扑向最近的洛璃!
“小心!”千媚惑心之力瞬间发动,在洛璃身前布下重重迷幻屏障。洛璃的瀚海之力也应激涌出,化作层层水幕。
嗤啦——!
秽火毒蟒撞上水幕,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号称可御万水的瀚海之力,竟被这墨绿火焰如同强酸般飞速侵蚀、瓦解!毒蟒穿透水幕,狠狠撞在千媚的惑心屏障上!
噗!
千媚如遭重击,粉紫色的幻影屏障寸寸碎裂,她娇躯剧震,喷出一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毒蟒余势不减,直扑洛璃面门!
“滚开!”洛瑶怒吼,战戟带着撕裂空间的赤红战气横扫而至,硬生生将秽火毒蟒斩断!
然而被斩断的秽火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活物般炸开,化作无数墨绿火星溅射向四周!凤舞的涅盘真炎、苏清雪的冰魄之力、姬紫月的紫薇星辉同时爆发,才勉强将这些火星阻挡、湮灭。
“是黑暗玄阴的秽火!”叶轻语脸色惨白如纸,灵慧玄阴让她瞬间洞悉了本质,“幽冥帝君在林清月自爆前,将一缕最污秽的本源帝煞混入了被净化的黑暗玄阴核心!那核心…那核心没有坠入秘境深处,它被帝君意志强行打入了主上体内!”
此言一出,众人如坠冰窟!
难怪幽冥帝君在林清月自爆时没有全力阻止,他真正的杀招在这里!他算准了凌尘会尝试接收或净化那被引爆的黑暗玄阴核心!那坠落的景象根本就是伪装,真正的核心早已被帝君用秘法转移,如同最阴毒的种子,植入凌尘体内,并瞬间被引爆!
此刻的凌尘,左半身紫金源火熊熊燃烧,焚灭规则的力量本能地抵抗着入侵;右半身却被墨绿秽火覆盖,幽冥帝煞疯狂侵蚀!两种极端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对冲、撕扯!他身体时而赤金如火炉,时而墨绿如鬼魅,皮肤表面不断鼓起蠕动的不规则凸起,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镇压…帮我…镇压它!”凌尘仅存的左眼中,赤金火焰剧烈跳跃,传递出断断续续的意念。他艰难地抬起左手,混沌火焰试图涌向右臂,却立刻被更凶猛的秽火反扑!
“结阵!助主上!”苏清雪强忍悲痛与反噬,冰魄之力毫无保留地涌出,化作无数湛蓝的冰晶锁链,缠绕向凌尘右臂的秽火。冰晶触及秽火,立刻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出大量腥臭的黑烟,但确实稍稍延缓了秽火的蔓延速度。
“以星为引,净化邪祟!”姬紫月不顾识海剧痛,紫薇星力化作纯净的星光瀑布,冲刷向凌尘右半身的墨绿纹路。星光所过之处,蠕动的纹路发出吱吱尖叫,变得暗淡少许。
“涅盘真炎,焚尽污浊!”凤舞赤金火焰化作一只神凰虚影,长鸣着扑向凌尘胸口,试图护住那枚黯淡的涅盘翎羽印记,那里是秽火侵蚀的核心战场!
洛瑶战戟顿地,赤红战气化作领域笼罩凌尘,隔绝外界可能的影响。洛璃瀚海之力化为柔韧水膜覆盖凌尘体表,减轻能量对冲对肉身的伤害。千媚强撑着伤体,惑心玄阴之力化作无形的精神丝线,刺入凌尘混乱的识海,试图稳定他摇摇欲坠的意志:“主上!守住本心!别被怨念吞噬!”
叶轻语则盘膝而坐,灵慧玄阴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穿透狂暴的能量风暴,分析着秽火的结构与弱点:“这秽火以幽冥帝煞为根,融合了被污染扭曲的黑暗玄阴本源,更掺杂了林清月自爆时残留的怨毒碎片!它如同活物,在吞噬主上的生机壮大自身!必须找到它的核心节点!”
七位玄阴之力,七种本源法则,此刻毫无保留地倾注在凌尘身上,与他自身的混沌源火、涅盘之力共同构筑成一道坚韧的防线,艰难地抵御着秽火的疯狂侵蚀。整个焚天号甲板被狂暴的能量风暴笼罩,若非有叶轻语提前布下的隔绝阵法,整艘巨舰恐怕早已被撕碎。
然而,秽火的恐怖远超想象!它如同跗骨之蛆,更如同拥有灵智的毒蛇,不断寻找着防线的薄弱点。它时而化作亿万怨魂尖啸冲击识海,试图瓦解凌尘的意志;时而凝聚成剧毒污秽的实体,腐蚀焚烧他的经脉骨骼;更可怕的是,它似乎能引动凌尘体内原本被压制的心魔——对林清月背叛的恨意,对幽冥帝君的杀意,对自身力量不足的愤怒…这些负面情绪在秽火的催化下,如同野火般燃烧起来!
“杀…杀光他们…毁灭一切…”一个充满蛊惑的、非男非女的沙哑声音在凌尘识海深处不断回荡,那是幽冥帝君意志的低语,“你看到了…所谓情谊何等脆弱…力量才是一切…接受我…你将超越帝境…成为新的幽冥主宰…”
凌尘左眼中的赤金火焰明灭不定,混沌源火的奔流出现了明显的迟滞。他右臂的墨绿秽火趁机暴涨,猛地挣脱了苏清雪冰魄锁链的束缚,化作一只狰狞的鬼爪,狠狠抓向自己的心脏位置!那正是涅盘翎羽所在!
“不!”凤舞目眦欲裂,涅盘神凰虚影奋不顾身地撞向鬼爪!
轰——!
赤金与墨绿的能量猛烈对撞!凤舞如遭重锤,喷血倒飞出去。鬼爪虽被阻了一瞬,却依旧撕裂了凌尘胸前的紫金帝袍,狠狠抓在了那枚黯淡的翎羽印记上!
滋啦——!
令人心胆俱裂的腐蚀声响起!翎羽印记爆发出最后的赤金光芒,死死抵住鬼爪的侵蚀!凌尘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痛苦嘶吼,左眼的火焰几乎要熄灭!他右半身的墨绿纹路如同活物般欢呼雀跃,疯狂蔓延,瞬间覆盖了脖颈,向着左脸侵蚀而去!
“主上!”众人绝望悲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凌尘仅存的左眼中,那缕即将熄灭的赤金火焰深处,一点无法形容的、超越了愤怒与绝望的意志骤然亮起!那不是混沌的狂暴,不是涅盘的温和,而是纯粹到极致的——守护!
守护这片他历经磨难才重新站立的土地!
守护这些生死相随、不离不弃的红颜与袍泽!
守护那些被幽冥践踏的生灵最后的希望!
“滚——出——去——!!!”
一声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咆哮,如同开天辟地的惊雷,在凌尘识海炸响!
轰!!!
他体内原本被压制到极限的混沌源火,在这股守护意志的催动下,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不再是紫金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包容万象、返璞归真的混沌原初之色!这股新生的火焰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仿佛天地初开时的神圣威严,瞬间席卷全身!
嗤——!
墨绿秽火如同遇到了克星中的克星,发出了凄厉到极致的哀嚎!那抓住翎羽的鬼爪在混沌原火的焚烧下飞速消融!蔓延的墨绿纹路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污雪,剧烈扭曲挣扎着后退!
凌尘猛地挺直了身躯!左眼之中,混沌原火熊熊燃烧,右眼之中,翻腾的墨绿邪火被强行压制回深渊般的黑暗,但依旧顽固地盘踞在眼底深处,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
他胸口,涅盘翎羽印记的光芒虽然微弱,却顽强地亮着,与混沌原火交相辉映。
“压…制住了…”叶轻语虚脱般瘫倒在地,灵慧玄阴几乎耗尽。
凌尘缓缓抬起左手,看着掌心一缕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在混沌原火边缘、不断试图反扑的墨绿秽火,声音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虚弱与深入骨髓的杀意:
“幽冥帝煞…黑暗秽火…很好。这笔债,本帝会亲自去幽冥界,连本带利…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