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萧泽和程青澜乘坐一条小船进了一处黑乎乎的山洞,借着船头挂着的风灯,隐约可见狭窄弯曲的水道,四面皆是倒悬的钟乳石,形状奇特,有的若七层莲台,有的似猛兽……
身在黑暗、狭小又陌生的环境,萧泽只觉得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扯了扯程青澜的衣袖,小声问:“你到底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程青澜笑的狡黠:“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但看到萧泽面露痛苦之色,程青澜敛了笑:“你怎么了?”
萧泽摇摇头:“能借你的肩膀靠一会儿吗?”
程青澜朝他挪近了些,拍拍肩膀。
萧泽把头靠了过去闭上眼睛,闻着她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气,心跳终于慢了下来,呼吸也平稳了。
程青澜有些怔忡,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在清醒的状态下,露出这般脆弱的状态。他是怎么了?
“萧泽,你还好吗?”
萧泽“嗯”了一声。
船夫蒋叔道:“他可能是怕黑。”
程青澜感觉到他又在扯她的衣袖,程青澜就知道蒋叔说对了,但萧大人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堂堂北辰司的煞星萧大人居然怕黑?多丢脸啊!
“蒋叔,他是身上的伤还未愈,可能伤口又疼了。”
蒋叔哈哈一笑,心说,这丫头还没嫁给人家呢,就护起短来了。
在蜿蜒的山洞水道穿行了差不多两刻钟,绕过一道弯后,眼前的水道突然宽阔起来,光线也变得明亮。
程青澜拍拍萧泽的手:“到了。”
萧泽这才睁开眼睛,小船正好驶出山洞,视线豁然开朗,他们这是来到了一处山谷。
蒋叔将小船靠岸,程青澜拉着萧泽下船,跟蒋叔挥挥手:“蒋叔,我们先过去了。”
“快去吧!”蒋叔笑道。
萧泽跟着程青澜往山谷深处走。
“这是什么地方?”萧泽好奇地问。
“芳汀州。”
“芳汀州?从未听说过,谁住在这?”此地隐秘且神秘,若无人带路,外人根本找不到这里。
萧泽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这里难道是水镜先生隐居之地?”
程青澜笑着挑了挑眉梢。
萧泽暗暗惊讶,没想到她是带他来见水镜先生。
“刚才在船上是怎么回事?”程青澜问道。
萧泽苦笑了下:“小时候经常被我那父亲关黑屋子,有时候一关就是三四天,断水断粮,四周没有任何声音。”
“而每次被关,都是我那继母害的,父亲不听我解释,他只觉得我不懂事,不听话。”
程青澜愤怒地握紧了拳头,好一个恶毒的继母,好一个昏聩又冷血的镇南王。
萧泽,他的童年过的好生凄惨。被关黑屋子就罢了,还不给他吃不给他喝,简直没有人性。
她已经算惨了,但好歹有疼她的娘,可萧泽身边,一个心疼他的人都没有。
“其实我也不是怕黑,就是怕又黑又密闭的空间,我尝试过克服这种心理恐惧,但没有用。”
程青澜牵起他的手,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这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很难克服的,就像她怕水,但身为漕帮少帮主,她又不能怕水,她足足花了一年时间才学会凫水。
萧泽反握住她的手,笑了笑:“没事的,有你在,我似乎没那么怕。”
穿过一片桃林,一座农舍赫然出现在眼前。
一个小男孩,赶着一群鸭子过来,见到程青澜,小男孩兴奋的跑过来,一把抱住程青澜的腿:“程姐姐,你终于来了。”
程青澜摸摸小孩的头:“小正,有没有想姐姐啊?”
“想,很想很想。”小孩诚恳地点头。
萧泽:“这是……”
“小正是周炎铭的儿子,周正则,你应该见过的。”
萧泽终于想起来了,当初找到方氏的时候,方氏手里就抱着一个孩子,只是那会儿是夜里,他没仔细看。
“原来,你把人送到这来了,难怪我找遍整个江临府也找不到人。”萧泽苦笑。
“我不止把方氏母子俩送到这,还有收留沈静姝的沈叔叔沈骓。”
萧泽失笑:“你这是把水镜先生的芳汀州当避难所了。”
“对啊,但也算一举两得,水镜先生身边只有一个忠叔,少个做饭洗衣的,少个能陪他吟诗作画,品茶对弈的,其实,水镜先生很喜欢热闹。”
所以,每次她过来,不住上一两个月,水镜先生都不放她走。
一个喜欢热闹的老头,迫于形势,只能躲在这山谷里,其实挺可怜的。
程青澜帮小正把鸭子赶入篱笆内。
出门淘米的方氏,见到程青澜,喜上眉梢:“青澜,你可算来了,先生一直叨念着你呢!说你许久不来了。”
下一刻,方氏看到了萧泽,笑容僵在脸上,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程青澜笑道:“方婶,别怕,他是北辰司的萧大人,当初他抓你可不是要害你,而是为了查太子的案子,都怪我,还以为他是某些人的走狗,二话不说就跟他打起来。”
萧泽拱手一礼:“之前是萧某鲁莽了,多有得罪,还请方婶勿怪。”
方氏这才松了口气:“青澜相信你,那我便也相信你。”
程青澜既然能把人带到这,说明这人在她心里是值得信任的。
“方婶,先生呢?”
方婶道:“先生和沈先生去湖边钓鱼了,小正,你去告诉先生,你程姐姐来了。”
小正应了声,撒丫子跑了出去。
不出一刻钟,水镜先生和沈先生回来了。
“臭丫头在哪呢?”
程青澜闻言,忙跑了出去:“先生,我来看您啦!”
水镜把钓竿交给沈骓,故作生气冷哼道:“嗯,你再晚些来,老夫的坟头都要长草了。”
“先生,我不是故意不来,实在是因为某些事进了白鹿书院,身不由己了。”程青澜抱着水镜的手臂撒娇。
“其实,我可想先生了。”
水镜翻了个白眼:“你还能想起老夫?听说你带了个男的过来,那男的长的人模人样,怎么?是想让老夫替你相看相看?”
“先生,你说什么呢,我带他来,是有正事。”
萧泽从屋里出来,对着水镜恭敬一礼:“北辰司萧泽见过水镜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