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混沌祖龙号那庞大到足以遮蔽星辰的舰体,以一种完全违背此界物理法则的姿态,从虚无的维度断层中缓缓驶出时,整个剑陨之地都为之静止了。
这不是比喻,而是事实。
时间、空间、能量流动、乃至那些游荡了亿万年,只剩下最纯粹杀戮本能的上古剑魂,都在这一刻陷入了绝对的凝滞。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这片死亡世界的暂停键。
这片由玄天夜帝耗费无数心血打造,用来埋葬一切敌人的终极墓场,其根本法则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黑暗在退潮,怨气在消散。
那些残破神剑中蕴含的不甘与死意,并非被净化,而是被一种更高层次的、更为古老、更为威严的存在,强行压制,令其俯首称臣。
这是一种源自生命位阶的绝对碾压。
就如同凡人世界的蝼蚁,永远无法理解巨龙为何能翱翔于天际。
剑陨之地深处,那座由黑暗晶石与神魔骸骨浇筑而成的魔帝王座之上,玄天夜帝那张原本挂着残忍与自信笑容的英俊脸庞,第一次彻底僵硬了。
他眼中的玩味与智珠在握,如同被冰封的湖面,寸寸龟裂,最终化为了纯粹的、难以置信的骇然。
“不可能,这,这是什么东西?!”
他的神念疯狂地延伸出去,试图解析那艘凭空出现的、造型狰狞而又华丽的混沌母舰。
然而,他的神念在触碰到舰体周围那层薄薄的混沌光晕时,就如同泥牛入海,被瞬间吞噬、同化,没有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他引以为傲的、足以洞悉整个玄天剑域所有法则的魔帝之心,在这一刻,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盲区的恐惧。
那艘母舰,对他而言,就是一个无法被观测、无法被理解、甚至无法被定义的概念性存在。
它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个认知,像一道混沌神雷,狠狠劈在了玄天夜帝的道心之上,让他那颗因掌控一切而极度膨胀的帝心,第一次产生了剧烈的动摇与自我怀疑。
“启动大阵!给朕启动天罗地网!”他从王座上霍然起身,发出了气急败坏的咆哮,声音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唤醒所有沉睡的剑魔!不计一切代价,给朕将那东西轰下来!”
随着他的命令,整个剑陨之地剧烈震动起来。
地底深处,无数道漆黑如墨的阵纹亮起,交织成一张覆盖了整片星域的法则巨网。
这是他最强的防御手段,号称能绞杀一切闯入的天仙。
与此同时,那些原本静止的上古剑魂,被强行唤醒。
它们发出愤怒而又恐惧的咆哮,化作一道道足以撕裂星辰的恐怖剑气洪流,从四面八方,朝着混沌祖龙号席卷而去。
一时间,整个剑陨之地魔气滔天,剑光如海,展现出了足以让任何仙神都为之色变的毁灭景象。
然而,面对这一切,混沌祖龙号只是静静地悬停在那里。
它没有开启任何护盾,也没有进行任何反击。
那足以绞杀天仙的法则巨网,在靠近舰体万里的范围时,便自动扭曲、崩解,化作最原始的能量粒子。
那毁天灭地的剑气洪流,则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光滑的叹息之墙,所有的力量都被瞬间偏转、引导,最终在离舰体千里之外的地方相互湮灭,爆发出了一团团绚烂而又徒劳的烟花。
所有的攻击,都成了笑话。
“噗——”
玄天夜帝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了一口黑色的帝血。
大阵被破,剑魂被毁,那股法则层面的反噬,让他英俊的面庞瞬间苍白如纸。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回冰冷的王座之上,眼神中的疯狂与自信,已经彻底被一种名为绝望的灰白所取代。
他想不通,也无法理解。
为何在他这个封闭而又独立的池塘之内,竟会出现一头他连仰望其全貌都做不到的史前巨鲸?
这不符合常理,更不符合天道。
就在他道心失守,陷入巨大混乱的刹那。
“嗡——!”
四道神光,四种截然不同的法则气息,无视了他那早已形同虚设的魔宫结界,如同四位降临凡尘的女神,君临在他的面前。
金色的神光中,走出一位英姿飒爽、战意高昂的女武神。
她肩扛着一柄造型夸张的荣耀战枪,金色的长发随风舞动,碧色的眼眸中满是不耐与挑衅。
正是女武神女王,布伦希尔德。
蓝色的神光里,一位充满知性与冷静气息的冰雪女王缓缓浮现。
她的周身环绕着无数玄奥的魔法符文,所过之处,连黑暗都被冻结、解析。
她是奥法主宰,吉安娜。
纯粹的暗影中,悄无声息地勾勒出一位性感而又致命的永夜女王。
她的身姿婀娜,墨色的瞳孔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嘴角挂着一抹嘲弄的微笑。
她是暗夜君主,奈克希亚。
最后一道光,是幽兰色的。
光芒散去,露出一道清冷如月、圣洁如莲的身影。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却让这片剑陨之地所有残破的断剑,都开始发出悲鸣。
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迎接君王的、源自本能的臣服。
她,便是新生的混沌剑主,洛璃。
四位女王,四位都拥有着足以轻易抹杀他的恐怖气息。
她们就那样随意地站着,高高在上地审视着那个跌坐在黑暗王座之上,脸上写满了此生从未有过的恐惧与茫然的旧世界之王。
她们的眼神各异,或是不屑,或是怜悯,或是纯粹的冷漠。
“啧,吉安娜,你的分析报告有误啊。”布伦希尔德用战枪的末端敲了敲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你不是说这家伙的乌龟壳很硬,想毫发无伤地击败他可能性低于一成吗?我看他现在这样子,我吹口气都能让他散架吧?”
吉安娜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冷静地纠正道:“我的分析没有错。前提是,在不借用混沌神域加持的情况下。而我们此刻,正站在神域的延伸范围之内。对于这个世界的土着生物而言,我们现在的状态,可以被理解为四个开了无敌和秒杀外挂的满级玩家,在新手村虐菜。”
她的话语清晰而又残酷,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在玄天夜帝那颗摇摇欲坠的帝心上。
“你,你们,到底是谁?!”
玄天夜帝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这句干涩的问话。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四位美丽到不似凡物的女神,每一个,都掌握着一条他闻所未闻的、完整而又强大的至高法则。
这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在他看来,一个宇宙,怎么可能同时诞生这么多位执掌不同大道的至高者?
“我们是谁,并不重要。”奈克希亚轻笑一声,她的笑声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周围的黑暗法则都开始躁动、叛变,不再听从玄天夜帝的号令,“重要的是,你这个窃据了永夜之名,却连黑暗的真谛都未曾领悟的伪帝,让本王觉得有些碍眼。”
话音刚落,她轻轻抬手。
玄天夜帝骇然发现,他赖以生存的本源魔气,竟开始疯狂地倒卷,仿佛见到了真正的君王,争先恐后地朝着奈克希亚涌去,化作了她的力量。
他,被自己的力量背叛了。
而洛璃,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她只是抬起眼,用那双蕴含着混沌剑莲的眸子,淡淡地看了一眼王座后方那颗正在孕育中的、由黑暗与终结法则构成的巨大心脏——终焉魔剑。
仅仅一眼。
“嗡嗡嗡——!”
那颗即将成型的魔剑之心,竟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了既渴望又畏惧的嗡鸣。
它感受到了来自更高层次剑之概念的召唤与压制。
“不——!”
玄天夜帝彻底崩溃了。
自己的力量背叛了自己,自己耗费了毕生心血铸造的至高神器,也即将背叛自己。
这种从里到外、从物质到精神的全面溃败,让他那颗本是疯狂自信的魔帝之心,在这一刻,被一种名为虚无的、更深沉的情绪所彻底淹没。
他错了。
错得离谱。
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去招惹那个充满未知与无限可能的变数。
就在他心神彻底失守,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时。
一个玩味、慵懒,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仿佛来自宇宙本源的混沌霸道之音,如同最终的审判,在他的灵魂深处缓缓响了起来。
“——她们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
随着这句话语,一道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伟岸身影,缓缓从那艘混沌母舰前方的虚空中,一步踏出。
他没有通过任何传送门,就是那么简简单单地一步,却仿佛跨越了亿万个宇宙的距离,直接降临在了这片天地的中心。
他出现的瞬间,整个玄天剑域的法则之海都沸腾了。
它们像是见到了自己的造物主,欢呼着,雀跃着,主动地向他靠拢,臣服于他的脚下。
林峰看着眼前这个早已被他彻底玩坏了的最后猎物,那张英俊到让日月无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那是猎人在即将品尝自己最美味诱人的最终战利品时,才会有的满意与心满意足。
“……朕,是谁。”
他缓缓地伸出右手。
那只手,白皙修长,指节分明,看上去完美得像一件艺术品。
然而,就是这只手,却无视了空间与时间的距离,无视了玄天夜帝身前最后残存的帝气护罩,直接探入了他身后那颗跳动不休的魔剑之心。
“住手!给朕住手!”
玄天夜帝状若疯魔,燃烧了自己最后的帝血,化作一道终结万物的黑色剑光,狠狠斩向林峰的手臂。
这是他身为一界之主,此生最强的一击。
然而,那道足以斩灭金仙的黑色剑光,在距离林峰手臂还有三尺远的地方,便如同幻影般,悄然消散,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仿佛,他与林峰之间,隔着一个次元的鸿沟。
林峰的手,没有丝毫停顿,轻轻地,握住了那颗充满了终结与归墟之力的魔剑核心。
“——现在,”他的声音霸道,不容任何生灵反抗,如同在宣告一条全新的天道铁律,“它是朕的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手掌微一用力。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世界之心破碎的声音响起。
玄天夜帝与终焉魔剑之间那道用整个世界气运连接起来的本源锁链,被林峰以最野蛮、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强行捏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