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门外新设的军器总局,青砖围墙比皇城还高出三尺。赵桓站在了望台上,望着下方穿梭的工匠们——他们腰间都挂着特制的铜牌,牌上\"天工\"二字在阳光下泛着赤红。这是三日前他亲自设计的标识,持此牌者见官不跪,可直入禁中奏事。
\"陛下,第三批淬火轮轴到了。\"
林妙的声音从铁梯下方传来。她今日着了男装,发髻用齿轮状铜簪束起,怀里抱着的钢制构件还冒着热气。赵桓注意到她食指缠着纱布——那是试制连发弩时被弦线割伤的。
\"朕说过,这些交给匠作监就好。\"
\"那怎么行!\"林妙眼睛瞪得滚圆,活像只护食的猫儿,\"王肃那老匹夫上次偷改了我的膛线图,害得试射时炸了三支铳管...\"她突然噤声,意识到失言。
赵桓轻笑,指尖拂过构件上的云纹:\"所以朕把军工坊从工部剥离了。\"他从袖中取出虎符状的铜牌,\"即日起,军器总局直属皇权,你任监正,萧夜派玄鳞卫十二时辰值守。\"
铜牌落入掌心沉甸甸的,背面刻着\"如朕亲临\"。林妙突然单膝跪地,齿轮簪子叮当碰在铁梯上:\"臣...臣怕担不起...\"
\"担得起。\"赵桓望向西面冒烟的熔炉,\"你父亲当年为造神臂弓,烧光了祖宅的楠木梁。\"他顿了顿,\"可惜被王显忠安了个'靡费国帑'的罪名。\"
林妙肩头一颤。她不知道皇帝竟查得这般细,更不知父亲临终前攥着半张残图念叨的\"明君\",原来早在九重宫阙里记着这笔债。
暮色降临时,第一炉新钢出炉。赤红的铁水流入陶范,铸成雁翎刀的雏形。赵桓亲手钳起一块炽铁放入淬火池,白雾轰然升腾间,沈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雾霭中。
\"辽使耶律翰今晨暴毙。\"他递上密报时,袖口沾着某种草药粉末,\"太医诊断为心痈,但...\"
\"但什么?\"
\"他指甲缝里有黑火药。\"
赵桓钳起第二块炽铁。前世这个时候,辽国应该已经在秘密联络西夏。耶律翰一死,北境必乱——正合他意。
\"传旨,以亲王礼厚葬耶律翰。\"铁块入水,刺啦声盖住了他的低语,\"让萧夜派一队生面孔'护送'灵柩回辽。\"
沈墨会意。那些\"护送\"的玄鳞卫,实则是去摸清辽国新设的火器营位置。正待退下,却见皇帝突然钳住他手腕——
\"你袖上的硝石粉,\"赵桓目光如刀,\"是在火药局沾的?\"
空气骤然凝固。沈墨腕间的蛇鳞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那是混血鲛人接触火药后的特有反应。
\"臣...去查了王肃私藏的霹雳炮。\"
\"朕没问你查什么。\"赵桓松开手,炽铁在他掌心烙出红痕,\"记住,军器总局的档案,只有朕和林妙能碰。\"
沈墨退下后,林妙从阴影中转出,手中连珠弩对准他远去的背影:\"陛下,他腕上...\"
\"朕知道。\"赵桓将烙伤的手浸入雪水,\"所以派他去盯王肃——两条蛇互相咬着尾巴,才没空咬人。\"
五更鼓响,赵桓仍在军器总局的地窖里。这里堆满了前朝遗留的残械,最深处却藏着个青铜匣——先帝临终前塞给他的\"龙鳞甲\"图谱。
\"果然如此...\"他摩挲着图上机关。前世令他吃尽苦头的辽国铁浮屠,原型竟是大宋开国时的龙鳞重甲。只是图谱被人刻意毁去关键部位,变成了一堆废铁。
\"陛下!\"萧夜疾步而来,铁甲上凝着夜露,\"探子来报,王显忠昨夜秘密接见了西夏使者!\"
赵桓冷笑。老狐狸终于忍不住了。他抓起案上刚淬火的匕首,刀身映出眼底寒光:\"去请程敏老尚书,就说...朕要重审三年前的军械贪墨案。\"
匕首插入图谱缺失处,严丝合缝。原来所谓的龙鳞甲,本就是为克制西夏铁鹞子而设计!
三日后大朝会,程敏当众呈上王肃克扣军饷的罪证时,老家伙当场瘫软。赵桓却温言安抚:\"王卿年迈,去洛阳养老吧。\"转头却对刑部尚书道,\"他女婿郭怀义还在河东节度使任上?\"
退朝后,萧夜不解:\"为何不趁机斩草除根?\"
\"急什么。\"赵桓翻开军器总局的密报,上面画着西夏使者与王显忠密会的庭院平面图,\"让他给郭怀义送封家书——用军器总局新制的'火漆'。\"
那火漆里掺了磷粉,遇热会显影密文。当郭怀义在烛下拆信时,远在汴京的龙渊司就能收到玄鳞卫的飞鸽传书。
霜降那日,第一支装备新式火铳的玄鳞卫成军。赵桓在校场试射时,特意叫上了苏瑶和刚会走路的赵琛。
\"砰!\"
铅弹穿透三百步外的铁甲,赵琛在母亲怀里兴奋地挥舞小手。苏瑶却望着冒烟的铳管出神:\"听说辽国也在造这种火器?\"
\"不怕。\"赵桓将儿子举过头顶,\"我们有林妙改进的膛线,他们有...\"他笑着亲了亲赵琛的脸蛋,\"我们琛儿未来的江山。\"
暮色中,新铸的\"神威大将军炮\"泛着冷光。炮身上刻着赵桓亲笔所题的四字——
\"天工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