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骁下车站到安权身前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怀中躺着的慕皓。
阳光斜照在慕皓苍白的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像是两道未干的泪痕。陆骁的军靴碾碎了地上一截枯枝,清脆的断裂声在寂静的林间格外刺耳。他缓缓蹲下,手指不自觉地颤抖,仿佛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
陆骁立刻检查慕皓的气息,却悲痛的发觉他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他的指尖触到慕皓冰凉的皮肤,上面还沾着未干的血迹。一只蚂蚁正沿着慕皓的衣领爬行,陆骁轻轻将它拂去,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熟睡的战友。远处传来松果落地的闷响,惊飞了几只麻雀。
“为什么……”安权歇斯底里地吼着,“本来死的应该是我……为什么要救我……”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泪水混着泥土在脸上冲出沟壑。拳头狠狠砸向地面,震落了几片松针。
陆骁紧紧按住安权的肩膀,防止他暴走。
掌心下的肌肉紧绷如铁,能感受到安权全身都在剧烈颤抖。松林的阴影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无数双窥探的眼睛。陆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下涌到嘴边的哽咽。
他强忍着悲痛,道:“别哭了,先带他回去。”
这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压抑的颤抖。陆骁脱下作战服外套,轻轻盖在慕皓身上,遮住了那张安详如睡的脸。远处传来吉普车引擎的轰鸣,惊起一群飞鸟,黑色的羽翼划过湛蓝的天空,像是一曲无声的挽歌。
一辆军用吉普车停在树林的边缘,身着军装的李少阳缓缓从副驾驶上下来。
李少阳的军靴踩在松软的泥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抬手遮挡刺眼的阳光,眯起眼睛望向树林深处,军装上的勋章在行动间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金属声响。
当他看清倒在安权怀里的慕皓时,突然想起了他正是昨天那名和安权一起的青年。
远处一只乌鸦发出刺耳的啼叫,打破了林间的寂静。
他沉默不语,只是慢慢走到他的尸体前,脱下军帽,端庄地敬了一礼。
阳光透过松针的缝隙,在李少阳的肩章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动作标准而缓慢,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铭记。军帽下的短发已经汗湿,紧贴在额头上。敬礼的手臂微微颤抖,却始终保持着最标准的姿势。
“抱歉,我们应该更快一些。”他的声音温和而平静,“如果我们能够在包围圈里全部消灭他们,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他的话语中带着军人特有的克制,但眼角的皱纹却比平时更深了几分。
安权缓缓抬头,眼泪从面颊滑落:“这不怪你们。怪我,如果他不是为了救我,就不会死了……”
泪水滴落在慕皓的胸前,在血迹斑斑的衣料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安权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像是砂纸摩擦般刺耳。他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安权的脑中划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猛的拔出手枪,想对着自己太阳穴来一枪。金属的冰冷触感让他的手指微微颤抖。阳光在枪身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
陆骁迅速反应过来,一拳打在安权脸上,同时将他手中的手枪打飞出去。拳头击中颧骨的闷响在林间回荡。手枪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最终落入灌木丛中,惊起几只飞鸟。陆骁的呼吸粗重,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蠢货!你还要让大家再悲伤一次吗?”陆骁咆哮着,“你已经犯过错了,还要再犯一次吗?”
他的声音震得松针簌簌落下,惊飞了树梢的鸟群。额角的青筋暴起,汗水顺着下巴滴落。拳头仍然紧握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安权呜咽着,将慕皓的尸体轻轻放在松软的盖着枯松针的泥土地上,魂不附体地站起身来。枯黄的松针在慕皓身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像是最后的挽歌。安权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逝者的安眠。站起身时,他的膝盖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整个人摇晃得像风中残烛。
“安权!”公孙琴心的声音从后续赶来的人群中传来。
她挣脱出人群,飞快地向松叶林跑来,接着紧紧抱住了他。拥抱的力道大得让人窒息,安权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混合着汗水和尘土的味道。她的心跳透过胸膛传来,急促而有力。
“你没事,太好了。”她轻声说着,指尖在安权的头发上摩挲。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指尖穿过发丝时,带下了几片松针和干涸的血块。她的眼眶泛红,泪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安权轻轻推开她的肩膀:“本该死的是我……”这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却重若千钧。他的目光越过公孙琴心的肩膀,落在慕皓安详的脸上。
公孙琴心的手指突然收紧,死死攥住安权的衣领。她仰起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你以为死了就能赎罪吗?”她的声音发颤,带着从未有过的尖锐,“慕皓用命换来的机会,你就想这样浪费掉?”
松林间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公孙琴心松开一只手,指向不远处慕皓的遗体:“看看他!他选择救你,是因为相信你值得活下去!如果你死了,谁来替他报仇?”
安权眼前模模糊糊地出现一个人影,好像是慕皓,此刻,他正拍着自己的肩膀说着“你可以的”。
远处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几只受惊的鸟雀扑棱着翅膀飞向天际。公孙琴心的手慢慢滑落,最终紧紧握住安权血迹斑斑的手掌。
“答应我,”她轻声说,泪水终于滚落,“别做傻事。”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泪湿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安权咬着牙,忍住泪水。
“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