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突然陷入死寂。空气中的寒意仿佛实质般凝结,林雨在门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手指死死扣住门框。她看见谢华和周秦像两只对峙的野兽,凯尔则像一座沉默的冰山横亘在两人之间。厨房角落的水珠从水管渗出,滴落在铁盆里,每一声“嗒”都像是倒计时。
周秦的眼珠转了转,目光在老猎人布满老茧的手上停留片刻。那只手正摩挲着腰间的猎刀皮套。他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没什么……一件小事……”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小事?”谢华猛地拍案而起,案板上的菜刀被震得跳了起来。他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动,“你偷吃大家的粮食算是小事?”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周秦耸耸肩,目光游移到窗台上的半块腊肉上:“这有什么的……楼上那个啥也不干的家伙你们不也是天天喂他?”
“够了!”凯尔的声音像闷雷在厨房炸开。老人罕见的怒火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周秦,”他每个字都像淬了冰。“你平时干活偷懒大家都没说你什么,胆小怕事也不说你什么,偷吃粮食我们也可以忍,但是你把自己和安权比?你能做到在身体多处骨折的情况下干掉一只感染者吗?”
周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他低下头,指甲开始神经质地抠着桌沿的木刺,木屑簌簌落在他的裤腿上。厨房角落的腌菜缸倒映出他扭曲变形的脸。
“等安权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他比十个你都管用!”谢华撇着嘴,眼中的不屑几乎要化为实质。他故意把“十个”咬得极重,顺手把菜刀“铛”地插回刀架。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怎么回事?”周韩忽然从林雨身后挤进厨房,带进一股冷风。他目光在三人之间快速扫视,看到凯尔爷孙俩正在教训周秦时,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怎么两个人欺负我哥一个人?”
凯尔瞥了眼周秦,他的目光像老鹰般锐利。他淡淡地说道:“既然你来了,那就让你自己处理吧。”老人从兜里掏出烟斗,在桌沿磕了磕,“周秦偷吃大家的粮食,该怎么处理?”烟丝洒落在桌面上,像散落的判决书,“还是说让艾尔和马长风过来一起决定怎么处罚呢?”
周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兄长,周秦正用哀求的眼神望着他,那眼神让他想起小时候周秦偷了邻居家的鸡蛋被抓包时的样子。他深吸一口气,厨房里混杂着霉味、油烟和火药的气息灌入肺中。
“那我还是得避嫌了,”周韩突然摊开双手,这个动作让他腕上的旧伤疤显露出来,“你们自己决定吧。”他的声音干巴巴的,像在念一份不情愿的声明。
周秦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鸷,他盯着周韩的眼神仿佛淬了毒。林雨在门外看得真切,那目光里混杂着被背叛的震惊和扭曲的怨恨。而周韩转身时紧绷的下颌线表明,他当然知道兄长此刻的想法。
周韩自然不是傻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周秦的错,这个时候他要是在帮周秦说话,那就是自讨苦吃。
凯尔粗糙的手指在猎弓的握把上摩挲了几下,弓身上斑驳的漆痕记录着多年狩猎的痕迹。“既然如此。”老人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像远处滚动的闷雷。他将弓递给周秦时,弓弦在空气中发出细微的震颤声,“周秦,你去山上打只猎物回来,这事就算过去了。”
阳光透过厨房的小窗斜射进来,照亮了周秦脸上变幻的表情——先是错愕,继而浮现出如释重负的窃喜。他接过猎弓时,弓身的重量让他的手臂微微下沉。谢华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但终究没有出声反对。几人都心知肚明,这是凯尔在给这个不成器的家伙一个台阶下。
“还不快去?”凯尔用烟斗敲了敲桌子,烟灰簌簌落下。周秦像只受惊的兔子,抱着猎弓仓皇逃出厨房,经过林雨身边时带起一阵带着汗酸味的风。
老人的目光转向倚在门框上的周韩。这个年轻人正用指甲剔着木框上的漆皮,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阳光在他侧脸投下细碎的光斑,照亮了他眼下疲惫的青黑色。“你们兄弟俩为什么差别那么大?”凯尔的声音突然变得疲惫,像是瞬间老了十岁,“每次周秦惹得麻烦都得你这个弟弟来擦屁股,偷懒没干的活也是你补上的。”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烟斗里的火星随之明灭,“你们到底谁是兄长?”
周韩的动作顿了一下,一小片漆皮从他指尖飘落。他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他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脑子烧坏了。”这句话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林雨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悄悄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凯尔摇摇头,烟斗里飘出的青烟在空中盘旋。他拍了拍谢华的肩膀,爷孙俩一前一后走出厨房,木门在他们身后发出“吱呀”的呻吟。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朝着菜地的方向。
周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肩膀明显松弛下来。他转身时,恰好看见林雨正踮着脚尖准备溜走。“等等!”他急忙叫住她,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变调。
“干嘛?”林雨警惕地看着周韩。
“刚刚......抱歉啊......”周韩摸着后脑,“当时那么危险,我也没把握干掉那只感染者,所以为了你的安危,就把你架回来了......”
林雨撇撇嘴:“那就当你是好意吧。不过你对不起的是安权,不是我。要不是安权身手好,没能回来,凯尔大叔肯定会被你气死。哦,反正你自私自利,不会在乎他人的死活。”
周韩不满地说道:“我这是为了我们团队考虑!在这之前,我能知道安权的实力这么强吗?与其让这么一个陌生人在我们这里混吃混喝,还不如让他早点离开或者去死。”
“随便你怎么想。”林雨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只留下周韩站在原地,阳光渐渐移到了他的脚边。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掌心的老茧在光线下格外明显。厨房角落里,一只蜘蛛正在修补被风吹破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