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质问,赵明诚竟然流泪不止。
不逃,他又能怎么办!
手上有兵,可江南禁军又哪里斗得过北兵,况且人家大元帅还名正言顺,刘豫早已经掌控一切,当初他进入江宁给赵明诚建议迎立赵?时就已被他算计。
没有胜算。
“大元帅府将要窃取江南,走为上策!”
“窃取江南......”李清照虽每日求诗理书,对于时局也有一定了解,“大元帅求保江南,怎么说是窃?”
“我怎么跟你解释,怎么解释!”赵明诚抓耳挠腮,急得满头大汗,“不管了,装车,装车,今晚就走!”
李清照抿了抿嘴唇,丈夫恐惧的模样不像是胡闹,既然叫走,那也只能走。
把堂堂江宁知府逼成如此模样,不是兵祸那就是排挤,丈夫定然在大元帅府讨不到好处,甚至招来坏事。
不再对话,夫妻二人开始遴选珍藏,装车南逃。
仅用一个晚上,江宁知府赵明诚拖家带口趁夜色偷偷从南壁逃离,他给城墙守军的借口是,自己要出城督促广德军禁军,府衙事务暂时交给通判打理。
守军没有理由拒绝,打开城门送其出去。
夫妻二人成功脱逃,连夜赶路,准备去往芜湖,总之躲避叛军和大元帅府部队。
......
隔日,李成率水军陈兵江宁府江面,大量将要运往京师的钱粮被截停,供大元帅府开支。
江南两路转运使闻听京师失联,金贼正在南下,觉得不无不妥,便选择依附大元帅府。
而江宁府知府离开金陵城的消息也传了出来。李成误以为这个家伙要前往广德军拦截禁军,准备统制禁军武力驱赶他们,想派军前往绞杀,被刘豫制止。
刘豫通过几日的共事,了解赵明诚此人怯弱,绝不可能外逃寻兵讨伐自己,只是单纯的逃跑罢。
用不着追杀,他能预知即将到来的危险,还是有些聪明的,料他再也不敢踏足金陵。
当天,刘豫亲自前往大元帅府衙。
南唐皇宫遗址上建立起来的大元帅府,初具雏形,虽比起开封皇宫稍显逊色,但不失美观,谁让当初南唐君主修建的宫殿太过小气精悍。
赵?大元帅此时正在用膳,饶有兴致地奏乐赏戏。
听说是副元帅求见,赵?让侍从带着妻子梁氏和儿子离开,自己在堂内接见。
刘豫低着头,弓着腰,缓步上前,侍从们很奇怪,这位副元帅似乎把姿态放的很低,比起那个江宁知府谦逊。
“什么事啊刘相公,我不是都让你自己看着处理么。”
“元帅,知府潜逃了。”刘豫说。
“潜逃,他逃干什么?”
“江宁知府赵明诚心怀不轨,欲纠结叛军攻陷大元帅府,抢夺兵马指挥权!”
“嗯?”赵?大惊失色,“这么严重!”
“所幸李成将军陈兵江面,赵明诚自知不敌,畏罪而逃。”
“如此......很好......”赵?注视刘豫弯下的腰,“那江宁府便由你代管。”
刘豫微微一笑:“理应由大元帅管理。镇江、杭州、平江等州府,已宣布接受大元帅府号令,南有叛军,北有金贼,唯有州府团结,方能保护江南,请大元帅勒令各知州,派人赴江宁磋商。”
“......”赵?眼珠子一转,这事不归他管呀,“行,随你准备办。”
“噢对了,给我多加些侍从,怎么才三个,不够不够!”
“还有,京师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别的事刘相公自己斟酌,我不过问。”
刘豫淡淡一笑,这小子倒是聪明,又有了儿子,将来就好“运作”。
答应过后,刘豫挺直腰杆离开。
镇江、杭州收服之后,其余各州向大元帅府效忠也只是时间问题。
回去的路上,刘豫又忍不住唱起曲来。
这简直太畅快,赵?的东下江宁,金人的江淮作乱,就是为他铺路呐!
江南尽入他手!
随后的几日之内,两浙路、江南两路许多州府纷纷至书大元帅府,表明忠心,愿意受天下兵马大元帅节制兵马。
甚至江北的淮南两路亦派人抵达江宁,声明接受大元帅号令。
入淮河流域劫掠的挞懒,因为无人阻拦抗争,差点饮马长江,又扫荡许久才缓慢退去,以至于京师解围的消息,很久才传至江宁,这期间,依靠南渡部队和李成撑腰,刘豫早已控制整个江南局势。
四月过后,少量消息传至江宁,刘豫以不可信为由定为谣言。
又过不久,大宋皇帝亲自委派的钦差宦官抵达淮南东路,此时大元帅府才确信京师无恙,和金军北撤,太原光复的消息。
不过......撤销大元帅府,刘豫不愿,众多南渡士兵以及李成也不干,他们好不容易才“占山为王”,怎么可能轻易解散,不答应。
钦差为了江南稳定,也暂时不提撤销大元帅府的事,而是先表示刘豫、李成等平定镇江叛军有功,稳定江淮有功,朝廷会给予奖赏。
得到表扬和肯定,刘豫才派人到淮南迎接钦差,将其接回江宁。
钦差告知刘豫,他此行到江宁只办三件事。
第一件当然是替皇帝问罪赵?。
第二件事,有罪又有功,还是需要肯定,他要代表皇帝给大元帅府诸君“论功行赏”,借此打探江南局势和大元帅府虚实。
第三件事,将赵子崧尸首带回京师安葬。孔彦舟此前宣称赵子崧为了抵抗叛军而壮烈殉国,又是宗室子弟,钦差非常重视。
刘豫自然也有应对办法,丝毫不慌,带着钦差在江北转悠了几圈,才渡江进入江宁府。
又避免不了一场表演。
......
大宋东京。
时值太原光复消息疯传,群臣入贺。
赵煊于垂拱殿受贺。
四路率臣之一的孙昭远以及刘延庆军至开封,正式解除兵权待命,是赏是罚还得看朝廷决定。
钱盖行军稍缓,未抵达开封。
孙昭远也不管是赏是罚,他照旧上书请罪,希望致仕回家,赵煊还是留中不发,暂没有任何决定。
让赵煊迟迟不“论功行赏”的原因,是因为北方的宗泽宗宣抚。
这个老家伙擅自将兵权交与韩世忠后只身南下,并给身在开封的赵煊送来一封“绝笔信”。
这可是宗泽自己在信中说的,他说这会是他给朝廷,给皇帝陛下的最后一次上书。
宗泽南下,赵煊便也下定决心,起驾向北,去迎接这位老人。
毕竟,宗泽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回到东京,如果赵煊不北上迎接,极有可能两人再无机会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