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辰指尖轻抚眉心那枚淡金色的印记,微凉的触感顺着指腹蔓延开,与夜空中垂落的星辉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他身后的白发老者忽然轻咳一声,竹杖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这‘破晓之心’沉寂三百年,今日重亮,怕是九天之上的那些老东西,已经坐不住了。”
老者的声音带着岁月打磨出的沙哑,却像一块投入静水的石子,在凌辰心头漾开层层涟漪。他转头望向身侧这位总爱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衫的老者,月光勾勒出对方佝偻却挺拔的轮廓,忽然想起三日前在断魂崖下,正是这双手以两指为笔、灵力为墨,在虚空画出一道逆转乾坤的符文,将他从幽冥边缘拉了回来。
“前辈是说,那些镇守星轨的守护者?”凌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至今记得七岁那年,亲眼看见父亲被一道从天而降的紫电劈成焦黑的残影,而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那半块刻着星图的玉佩,此刻正贴着他的胸口发烫。
老者仰头灌了口腰间葫芦里的烈酒,酒液顺着花白的胡须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三百年前那场‘星陨之战’,可不是史书里写的那样简单。”他忽然抓住凌辰的手腕,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灵力顺着经脉游走,在丹田处与那枚破晓之心产生共鸣,“你试着运转‘启明诀’,看看能引动多少星辰之力。”
凌辰依言闭目凝神,脑海中浮现出那部在血脉中流转的功法口诀。随着灵力在奇经八脉中缓缓运转,眉心的破晓之心忽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夜空中原本黯淡的北斗七星竟齐齐亮起,七道肉眼可见的光柱穿透云层,如同七条奔腾的光河,在他头顶汇聚成一个旋转的星阵。
“啧,居然能引动北斗主星的力量。”老者咂了咂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被浓重的忧虑取代,“可惜啊,还差了点火候。”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卷,展开后上面绘制的星图竟与凌辰胸口玉佩上的图案隐隐相合,“你看这‘紫微垣’的位置,三百年前是亮着的,现在却成了死星。”
凌辰的目光落在羊皮卷东北角那片空白区域,心脏猛地一缩。他记得父亲书房里的星图上,那里本该是代表着人族气运的紫微主星。老者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用竹杖在星图上敲了敲:“当年你父亲就是想重燃紫微星,才被扣上‘私窥天机’的罪名。”
夜风忽然变得凛冽,吹得远处的林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凌辰忽然注意到,那些原本围绕着北斗星旋转的星辰,不知何时竟改变了轨迹,隐隐形成一个囚笼的形状。他刚要开口提醒老者,却见对方忽然将葫芦里的烈酒泼向空中,酒液在接触到星辉的瞬间燃起幽蓝色的火焰。
“来得倒是挺快。”老者将羊皮卷塞回凌辰怀里,竹杖在地上一顿,整个人竟凭空拔高了三寸,原本佝偻的脊背挺得笔直,“记住,沿着北斗第七星的轨迹一直往西,找到‘陨星阁’的旧址,那里有你母亲留下的东西。”
话音未落,三道黑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三丈之外。为首的黑衣人脸上戴着青铜面具,面具上雕刻的九头蛇图案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泽:“玄老鬼,三百年了,你藏得够深啊。”他的声音像是无数根细针在摩擦,“把‘破晓之心’交出来,或许还能留你一缕残魂。”
老者忽然放声大笑,笑声震得周围的树叶簌簌落下:“当年你们七个老东西联手都没能留住我,现在凭这几个歪瓜裂枣?”他猛地将竹杖掷向空中,原本普通的竹杖在接触到星辉的瞬间暴涨,化作一柄丈许长的银色长枪,枪身上刻满了流转的星纹。
凌辰只觉一股强大的气浪扑面而来,下意识地运转启明诀护住周身。他看见老者的身影在枪影中穿梭,每一次出枪都带着漫天星辉,而那三个黑衣人却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总能在箭不容发之际避开攻击。青铜面具人手中忽然多出一条漆黑的锁链,锁链上镶嵌的骷髅头发出刺耳的尖啸,竟能干扰灵力的运转。
“快走!”老者忽然回头大喝,左肩被锁链擦过,顿时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竟变成了金色,“告诉陨星阁的那帮家伙,‘星轨修正计划’该启动了!”
凌辰咬紧牙关,他知道此刻留下来只会成为累赘。破晓之心忽然发出一阵急促的跳动,仿佛在催促他离开。他最后看了一眼被三道黑影围攻的老者,转身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北斗第七星指引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后传来青铜面具人愤怒的咆哮,以及一声震彻云霄的枪鸣,他不敢回头,只能将灵力运转到极致,任凭风刃割破脸颊。
不知奔行了多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凌辰才在一处山涧旁停下脚步。他瘫坐在冰冷的溪水中,任由刺骨的水流冲刷着沾满尘土的脸颊,胸口的玉佩和眉心的破晓之心同时发烫,仿佛有两股力量在相互呼应。
“父亲,母亲,前辈……”他喃喃自语,伸手摸向怀中的羊皮卷,却发现卷末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是用鲜血写成的:“紫微不灭,人族不亡——你母亲留。”
朝阳终于跃出地平线,第一缕阳光落在凌辰的白发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他忽然站起身,握紧了腰间的佩剑,破晓之心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暖的光泽。远处传来振翅声,一只羽毛如同黑曜石般的鹰隼落在他的肩头,鹰爪上系着的纸条上只有三个字:“陨星阁见。”
凌辰抬头望向逐渐清晰的星轨,北斗第七星的光芒依旧明亮。他知道,从踏上西去之路的这一刻起,所谓的命运轨迹,已经被彻底改写。而那些隐藏在史书尘埃下的真相,终将在破晓之光中,露出它们原本的模样。
山涧的水流依旧潺潺,带着清晨的凉意奔向远方,就像一条永不停歇的时间长河,裹挟着无数人的宿命,朝着未知的未来缓缓流淌。
凌辰最后看了一眼东方的天际,那里曾是他的故乡,如今却成了需要仰望的远方。他转身踏入茂密的丛林,背影在朝阳下拉得很长,带着一丝决绝,更带着一丝新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