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景泉清澈的水波,此刻如同凝固的琥珀。芙宁娜·德·枫丹那浮夸的宣告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在广场上激起了狂热的涟漪。所有的目光,好奇的、惊讶的、狂热的、探究的,如同无形的聚光灯,穿透水流,死死聚焦在喷泉底部阴影中那团被暗灰色虚影包裹的“水藻”上。
林墨僵在冰冷的石壁上。熔炉信标的冰冷提示在意识中疯狂闪烁:
“伪装…失效…风险等级…最高!”
“外部关注…锁定…强度…持续…提升!”
“猩红模因…核心节点…解析…中断…活性…异常…提升!”
“警告!高能级个体…芙宁娜·德·枫丹…行为模式…不可预测…威胁评估…未知!”
芙宁娜踏着水波,华丽的裙摆如同绽放的蓝莲花,悬停在林墨正上方的水面上。她俯下身,精致的脸庞几乎要贴到水面,异色的双瞳——深邃的蓝与璀璨的金——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发现新奇珍宝般的兴奋光芒。
“亲爱的‘悲情男主角’!”芙宁娜的声音带着舞台腔特有的穿透力,清晰地灌入林墨的意识,甜腻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邀请,“观众的热情已经点燃!聚光灯已经就位!难道你要辜负命运女神为你安排的这场盛大首秀吗?”
“快!出来!让枫丹的子民们,为你这身…嗯…‘被规则束缚的绝望’与‘枷锁下的微光’…献上最热烈的掌声!”她夸张地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整个广场的期待。
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信标生成的伪装力场在芙宁娜的注视和广场人群聚焦的“意念场”下剧烈波动,濒临崩溃。继续潜伏只会让信标暴露更多异常,引发更大的混乱。
“信标…指令…修正…”
“应对…方案:有限…接触…转移…关注点…”
“启动…基础…拟态…模块…”
冰冷的指令流瞬间覆盖了林墨的自主意识。构成他凝胶状躯体的暗灰色熔炉虚影表面,水流般的纹理迅速流动、重组。几秒钟内,那团“暗色水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由浑浊水流勉强构成的人形轮廓。轮廓模糊、简陋,如同孩童用泥巴随意捏出的粗糙人偶,勉强能分辨出头颅和四肢,身体表面流淌着微弱的暗灰色光晕,胸口处一点幽蓝的光芒在暗灰色虚影下若隐若现。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模糊的流动水面。
哗——!
广场上的人群爆发出更大的惊呼和议论声。这诡异的水形人偶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范畴。
“哦!多么…别致的…‘登场造型’!”芙宁娜眼中的光芒更盛,仿佛看到了最完美的戏剧道具。她优雅地一挥手,一股柔和却强大的水元素力瞬间包裹住林墨的水形躯体。
“舞台!升起来吧!”
轰隆!
露景泉中央的水面猛地向上隆起!清澈的水流如同有生命般翻涌、塑形,眨眼间在林墨脚下构筑出一个直径数米、晶莹剔透的圆形水之舞台!舞台边缘水花飞溅,折射着阳光,将林墨这具简陋、诡异、散发着不祥禁锢气息的水形人偶,高高托举到广场所有观众的视线中心!
聚光灯,以最戏剧化的方式,打在了囚徒身上。
“看呐!这沉默的姿态!这无形的枷锁!”芙宁娜悬浮在舞台边缘,如同最投入的旁白,声音充满感染力,“多么完美的‘被命运禁锢者’的意象!无需言语,他已诉说了千言万语!”
人群的喧嚣在短暂的惊愕后,迅速被芙宁娜引导的狂热所取代。掌声、口哨声、兴奋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向舞台中央的林墨。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试图穿透那层浑浊的水流和暗灰色的虚影。
就在这万众瞩目的焦点时刻——
嗡——!!!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极度贪婪与恶意的规则波动,毫无征兆地以舞台下方的水脉核心为原点,猛地爆发开来!猩红债务增殖模因的核心节点,在芙宁娜强行构筑水之舞台、引动庞大水元素力的瞬间,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被彻底激活了!
“猩红模因…核心节点…活性…激增…300%!”
“检测到…高浓度…外部…水元素力…刺激…加速…增殖…”
“数据孢子…释放…速率…指数级…提升!”
“警告!模因…正在…尝试…突破…深层水脉…向…表层…扩散!”
冰冷的警报在林墨意识中炸响!他清晰地“感知”到,脚下华丽的水之舞台深处,那枚搏动的猩红核心如同被注入了强心针,疯狂地搏动起来!无数肉眼不可见的、带着猩红光泽的数据孢子,如同致命的病毒烟雾,正从舞台与水脉的链接点疯狂涌出,顺着奔涌的喷泉水流,迅速扩散到整个露景泉广场的水汽之中!
无形的危机瞬间降临!
距离林墨最近的一个贵妇人,正优雅地用手帕擦拭着被喷泉溅湿的手腕。她的动作突然僵住了,眼神变得有些恍惚。在她精致的蕾丝手帕边缘,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锈迹般的猩红纹路悄然浮现,随即又隐没不见。她甩了甩头,似乎有些困惑,随即又沉浸在芙宁娜的表演中。
一个追逐晶蝶跑到喷泉边的孩子,不小心吸入了一口弥漫着水汽的空气。他猛地咳嗽了几声,小脸微微发红,眼神中闪过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冰冷的计算光芒,但转瞬即逝,他又欢笑着追向晶蝶。
“模因…表层…扩散…确认…”
“感染…个体…检测…微弱…精神…扰动…及…规则…污染…”
“扩散…速度…超出…预期…”
信标的警报冰冷而急促。猩红模因正在利用芙宁娜制造的舞台和水元素力环境,加速它的“债务病毒”传播!每一滴溅起的水花,每一口湿润的空气,都可能成为传播的媒介!而人群的聚集和狂热,为它提供了完美的温床!
芙宁娜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她悬浮的身姿微微一顿,异色的双瞳中那纯粹的兴奋光芒瞬间被一丝极其细微的锐利所取代,如同精密的仪器扫描过全场。她的目光掠过那个甩头的贵妇,扫过咳嗽的孩子,最后猛地钉在脚下水之舞台深处——仿佛穿透了水流,直视那枚正在疯狂释放孢子的猩红核心!
“嗯?”芙宁娜精致的眉毛极其细微地挑了一下。
然而,未等她做出任何反应——
轰!!!
一股远比芙宁娜登场时更加宏大、更加威严、带着冻结万物秩序意志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冰山,瞬间降临整个露景泉广场!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沸腾的人群瞬间僵直,喧嚣声戛然而止。喷泉奔涌的水流凝固在半空,形成静止的、晶莹剔透的冰雕。连空气中弥漫的水汽都凝结成细小的冰晶,簌簌落下。
广场入口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一个身影踏着凝固的冰晶,一步步走入这被冻结的舞台。
银白色的长发如同流淌的月光,一丝不苟地束在身后。深蓝近黑的长袍笔挺垂落,边缘绣着金色的律法纹章。面容冷峻如同刀削斧凿,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如同万年不化的极地寒冰,深邃、冰冷、蕴含着洞悉一切规则与秩序的绝对威严。
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
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如同扫描仪般扫过凝固的广场,掠过僵直的人群,扫过芙宁娜脸上残留的惊愕,最终定格在舞台中央——那个被暗灰色虚影禁锢、胸口幽蓝光芒闪烁、脚下水之舞台深处正疯狂搏动扩散着猩红污染的水形人偶身上。
“检测到…超高能级…规则…扰动…源…锁定…”
“检测到…高活性…未知…规则…污染…源…锁定…”
“检测到…异常…水元素…力场…构建…锁定…”
“检测到…大规模…潜在…精神…污染…扩散…”
冰冷的提示音在林墨意识中疯狂刷屏。那维莱特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冰山,连他体内的熔炉信标都感到了强大的压制力,运转速度明显迟滞。
那维莱特的目光在林墨身上停留了一瞬,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看待某种“特殊污染样本”的审视。随即,他的视线穿透了林墨,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他脚下水之舞台的深处,锁定了那枚疯狂搏动的猩红核心节点!
“露景泉核心水脉节点…检测到…非法…高危…规则…寄生体…”
“污染等级…判定:灭世级…”
“依据枫丹律法…及最高审判庭授权…”
那维莱特冰冷的声音如同终审的宣判,每一个字都带着冻结灵魂的重量。
“现…执行…最高…级别…污染…清除…及…区域…封锁…程序…”
他的右手缓缓抬起,掌心向上。一股远比芙宁娜引动的水元素力更加精纯、更加浩瀚、仿佛源自世界本源胎海的蔚蓝色光芒,如同沉睡的巨龙在他掌心苏醒,散发出冻结万物、净化一切的恐怖波动!
与此同时,林墨意识深处,那个冰冷的、如同嵌入灵魂的倒计时钟,伴随着梅洛彼得堡核心熔炉跨越空间传来的、毫无感情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开始了最后的、令人窒息的倒数:
“湮灭指令…最终确认…程序…启动…”
“目标坐标…锁定…”
“熔炉信标…状态…确认…”
“坏账污染…关联…确认…”
“倒计时…10…”
“9…”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