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羚哪想得到,这两人能弄出来这样的动静!
他循声望去,马车正朝着棚子驶来,祝繁音掀了车帘,正跪着哭。
等马车近一些,甚至都不等展十一停稳,便急急地下了车,顾不上险些摔倒,急奔过来跪在了段羚面前。
口中还是那一句:“求段神医……求段神医救救我相公……求您了……”
段羚:“……”
以他对这两人的了解,能搞出来这么一番阵仗,这马车里头势必有不能见人的东西,所以才如此行事,需要他帮着遮掩度过城门。
段羚一边飞快思索,一边皱紧了眉头要将祝繁音扶起来:“这位夫人,有话慢说,您先起来吧。”
不待祝繁音接话,后头排队的人已经颇有微词。
向后望去,等着段羚诊治的队伍本就一眼看不到头。
即便很多人都知晓,本身也不可能轮到,但是乍然碰到这么突兀跑到最前边的,一样是愤愤不平。
于是人群之中,忽然便起了议论声。
偶有几个脾气火爆的,张口就是污言秽语,着实难听。
这种事情,段羚自然不会亲自去处理。
他看了仁心堂掌柜一眼,后者立马明白过来,差人去后头解决。
不过……
仁心堂掌柜看了看排在前头的达官显贵,有些为难,这些人毕竟是惹不起的。
他斟酌着开口:“段神医,这的确是于理不合……”
段羚自然明白其中关窍。
他轻咳一声,很不好意思地开口:“掌柜有所不知,这位公子如今的境况,乃是我那不成器的逆徒诊错了病用错了药所致。我若是不管,岂非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
掌柜听闻此事,捋着胡须做了然状。
段羚又道:“今日义诊,怕是要停在此处。这位公子情况危急,只怕要先行处理。这样,毕竟折腾了这一回义诊,虎头蛇尾总归不好,劳烦掌柜依照时间往后推算下后头还有几位,留了他们的地址,等我忙完这里,必定登门问诊。”
段羚登门问诊,那可是汴京之中的达官显贵都未必请得到的!
掌柜喜笑颜开,迅速安排人手推算,又通知到各人,如此一来,自然人人满意。
至于后边几个还颇有微词的,也无甚关系,自然有人威逼利诱,将这事儿压下去。
长长的队伍霎时间作鸟兽散去。
段羚松一口气,故意将帘子全部掀开,让还未走开的人都看清内中面色惨白吊着一口气的男人,马车之中浓郁的药味儿,也足以证明此人的病情不容乐观。
段羚先搭了脉。
谢清和的脉搏跳的挺健康,可怜近段时间有听话,没有再瞎琢磨。
可是,段羚不得不拧紧眉头,用余光看了谢清和。
谢清和紧闭双眼,一幅病的很严重的样子,另一只手则藏在段羚的身形之后,不动声色地敲了敲身下的木板。
段羚这还能有什么不懂的?
不过此时也忍下吐槽的心思,迅速掀开帘子叫住正欲离去的掌柜:“掌柜的!情况危急,借你宝地一用,先上车!”
仁心堂掌柜乍然被点名,然段神医的吩咐不可不从,于是也跟着上了车。
祝繁音还在呜咽,她演的很逼真,一张手帕被她的泪水浸透,谁看了这芙蓉泣露噜的小女子,能不垂怜?
眼见着掌柜的似乎有意安抚,段羚唯恐那个躺着的又生事端,赶紧抢先一步安慰她:“夫人莫慌,不会有事的。”
祝繁音哀哀应声。
外头的展十一抽了一鞭,一行人急急地朝着仁心堂去了。
-
仁心堂这位掌柜姓周,在临川是出了名的善人。
早先临川闹过一阵子疫病,是这位周掌柜主动站出来,号召众人捐钱捐物,又主动捐出各类药材,仁心堂上下所有人,通通都被安排去帮忙。
这样的义举,县令不能不承这个情。
段羚也正是因为此事,才与周掌柜有了些交情。
如今情势危急,叫周掌柜上来,自然也是为了临川县令这一分“敬”。
果然,马车被拦在城外,周掌柜不等旁人动作,先行掀开帘子:“各位官爷,马车之上有病人,得快些到仁心堂治病,还请各位行个方便。”
虽说例行检查的步骤不能少,但毕竟有周掌柜的面子在,是以城门守卫捏着鼻子将马车之内瞧了一遍,也就放了行。
等进了临川县内,祝繁音总算松了一口气。
李清溪一个活生生的孩子,若这些人真要仔细检查,怕是难藏。
仁心堂的位置是一处独立的宅子。前后是铺面,后边住了周掌柜一家人,连同铺子里当宅的伙计也一并住在周掌柜家中。
要到周家,得先拐进一条细长巷子。
展十一一边听着周掌柜的吩咐驾车,一边左顾右盼,发现此处人迹罕至,确实是个带走李清溪的好地方。
这便是他今日最首要的任务。
马车停下,周掌柜先到铺子里去,吩咐人带东西过来。
确认周掌柜离开,谢清和睁开眼,迅速吩咐:“稍后我们进去,你想个法子出来,先带着这孩子到母亲那里去。”
展十一应下。
段羚拧眉:“怎么还有个孩子?”
谢清和微微一笑:“说来话长,等解决了今日之事,再慢慢说。”
段羚点头,外头一阵嘈杂声。
是周掌柜去而复返。
几人恢复原状,等着周掌柜进来,几人帮着将谢清和放到担架上,展十一也跟着进去。
等段羚搭了脉,祝繁音拔高了声音,对着展十一喊道:“左右这里也用不着你,你修整一下到外头去看看客栈,总不好一直留在这里叨扰周掌柜。”
展十一应声退下。
他出了门,先进了马车,将李清溪抓了出来。
李清溪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问:“繁音姐姐呢?”
她倒是乖,一路上不哭不闹。
展十一正在换装束,随口回答:“我先送你去别处,等晚一些,自然能见到他们。”
李清溪乖巧点头。
展十一收拾好,将李清溪抱着拐入暗巷,又走到大路,如一对寻常父女引入人潮之中,向着赵怀柔暂居的府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