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白尽欢还是有些困惑,张启灵为什么一直跟着无邪呢?
在知道所有的事情之后,摆脱一切束缚之后,不应该远离吗?
难道真的是因为张启灵太孤独了,独行了百年,留恋和无邪他们之间的情感了吗?
所以在海外张家见到那个依旧沉默如雪山的身影时,就问出口了。
既然知道了所谓的命运。
知道了那是一条布满荆棘,循环往复,甚至可能没有尽头的路,为什么不抽身离开?
明明他已经摆脱了最大的枷锁。
白尽欢这时候都还记得当时张海客复杂而欲言又止的表情,更记得张启灵当时的反应。
当时张启灵听了她的问题,没有立刻回答。
夕阳的余晖给他清瘦挺拔的轮廓镀上一层暖金,却融化不了他眼底的淡漠。
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庭院,投向遥远得无法触及的某个地方。
沉默了很久,才极轻的,几乎不可闻的,吐出了两个字。
“值得。”
声音低沉平缓,没有任何起伏。
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让白尽欢愣了很久,也想了很久。
值得?
值得什么?
值得一次次深入险境,与死亡擦肩?
值得背负沉重的责任和秘密,看着身边的人在命运的旋涡里挣扎沉浮?
值得放弃自己,选择一条明知布满痛苦和未知的路?
白尽欢至今都不明白张启灵的想法。
停下脚步,站在临时租住的旧楼下。
楼道口昏黄的感应灯因为她脚步的停顿而骤然亮起,光线刺破了眼前一小片黑暗,却让她身后的影子拉得更长更孤寂。
白尽欢抬起眼,望着那扇透着微光的窗户,那是她在这个小城暂时栖身的地方。
也可称之为暂时的“家。”
一个有着烟火气的名字而没有烟火气的地方。
她住在这里,但又不在这里。
就好像她此刻身在其中,但又游离在外。
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冷眼旁观着那个以无邪为核心的故事线,如何顽固地、带着宿命般的悲壮感,继续向前滚动。
无邪、胖子、张启灵、解雨辰……他们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在既定的轨道上磕磕绊绊地前行。
知道了未来,并没有带来解脱,反而像提前预演了悲剧,清醒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已知的深渊。
“命运。”
白尽欢低声自语,楼道口的灯光在她清冷的眸子里跳动。
他们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无邪的执着,解雨辰的责任,胖子的义气,张启灵的……值得。
这些炽热又沉重的情感,构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牢笼,将他们牢牢困在名为命运的剧情里。
白尽欢不懂。
她不懂无邪为何明知前方是火坑还要一次次往里跳。
不懂解雨辰为何要扛起那么多本不属于他的重担。
不懂胖子为何能豁出命去陪着兄弟疯。
更不懂张启灵,那么强大的一个人,为何选择用值得两个字,将自己重新锚定在那片泥沼里。
她不会为了任何人做到那个地步。
她的世界里,生存、自保、力量的掌控和目标的达成,才是清晰的刻度。
情感是变量,是麻烦,是可能打乱精密计算的干扰项。
也许她永远也不会懂那种感情。
白尽欢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感觉像一块无法被捂热的石头,体会不到那种能将人燃烧殆尽,也能将人紧紧相连的滚烫情谊。
张启灵那句值得,像一道无法解开的谜题,横亘在她对这个世界认知的边界上。
楼道里的感应灯,因为长久的寂静,突然熄灭了。
黑暗重新温柔的包裹下来,只有清冷的月光,在地面上勾勒出模糊的影子。
白尽欢在黑暗中站了片刻,才抬步,无声地走进楼道。
将身后那个充满烟火气,充满她无法理解的情感羁绊的夜晚,连同那个关于值得的疑问,暂时关在了门外。
她确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