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头，不过是诊个脉，怎的羞成这样？\"邢夫人从雕花门扇后转出，云锦裙裾带起一阵香风。她瞧着蓝璎被自家女儿逗得手足无措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急。
\"是...是夫人让我来请脉的。\"蓝璎如蒙大赦，悄悄往邢夫人身后挪了半步。
苏澜一闻言轻笑，腕间翡翠镯子碰着茶盏叮咚作响：\"母亲多虑了。前日季御医刚诊过，说是秋寒侵体，多歇息便好。\"她神色从容，连眼尾的笑纹都恰到好处。
邢夫人眉头微蹙——若真有喜事，宁王府为何要瞒着苏家？除非...女儿身子有恙？这个念头如冷水浇头，她一把攥住苏澜一的皓腕，不由分说塞到蓝璎面前：\"快诊！\"
\"母亲！\"苏澜一无奈轻唤，却未抽回手腕。蓝璎冰凉的指尖已搭上脉门，她垂眸细品，忽然睫毛轻颤，指尖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恭喜夫人，二姐姐确是喜脉。\"蓝璎杏眸微弯，真心实意地道贺。她心想
\"老天保佑！\"邢夫人喜得指尖发颤，绢帕按在眼角拭了又拭，\"我这就去告诉你父亲，这几日你哪儿都别去，就在家好生将养着！\"
\"母亲且慢——\"苏澜一尚未从震惊中回神，邢夫人已提着裙摆疾步而出，珠钗在廊下晃出一串细碎的光影。
蓝璎轻轻握住苏澜一微凉的手：\"..\"她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神色恍惚，\"二姐姐可是...有什么难处？\"
\"恭喜夫人，二姐姐确是喜脉。\"蓝璎杏眸微漾，眼尾绽开温柔的弧度，连声音都浸着蜜糖般的欢喜。她望着苏澜一尚平坦的小腹，眼前已浮现宁王得知喜讯后小心翼翼将人揽入怀中的模样。若是宁王若知晓此事，怕是要将二姐姐捧在手心里疼着。
\"老天保佑！\"邢夫人指尖颤得险些捏不住绢帕，滚烫的泪珠洇湿了绣着缠枝纹的帕角。她突然站起身，檀木圈椅在地砖上刮出短促的声响：\"老爷若知道……澜儿你且安心歇着，我这就……”话音未落，石榴红的裙裾已掠过雕花门楣，檐下金铃被带起的风惊得叮咚作响。
\"母亲！\"苏澜一抬起的皓腕凝滞在半空，廊间翻飞的光影将她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
蓝璎触到她指尖的凉意，不由将那双玉手拢得更紧些：\"十月怀胎虽辛苦，可这是您与王爷的血脉相连....\"话音戛然而止——她分明看见对方睫羽轻颤，眸中浮起一层雾霭般的惶惑。
\"二姐姐？\"蓝璎放轻了声音，像怕惊扰枝头栖蝶，\"可是……这喜事来得不是时候？\"
苏澜一缓缓颔首，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翳。北衙禁军的兵符还在袖中发烫，苏家军接连更迭的将旗仍在眼前晃动，更不必说北疆城墙上那些尚未干涸的血迹......每件事都像沉重的锁链，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二姐姐多虑了。\"蓝璎将温热的掌心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散晨露，\"有我和季师姐日夜守着，定护得你们母子周全。\"她望着苏澜一蹙起的眉心，忽然意识到——宁王怕是早已知晓此事。这个念头让她指尖一颤，得尽快去寻季师姐问个明白才是。
待蓝璎用推拿手法揉开苏澜一额间郁结，听着呼吸渐匀，才轻手轻脚地掖好锦被。廊下新换的铜铃在风中叮咚，她驻足望了眼西沉的日头，对侍女细细叮嘱几句，便提着药箱匆匆出了府门。
太医院檐角的风铃正被暮色染成鎏金色，而她的心却像被什么攥着似的，一路疾步而去。
蓝璎的绣鞋刚触到太医院门前的青石阶，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破空而来。抬眼望去，但见一骑玄色骏马踏着暮色疾驰而至，马背上那人戎装未卸，腰间佩剑在夕阳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蓝璎！\"
这声音——她心头一跳，待看清来人面容时更是惊诧。苏沐阳利落地翻身下马，额间还带着未干的汗珠，分明是策马狂奔过的模样。可明明一个时辰前，她才目送这位苏家少将军披着晚霞往军营方向去了。
\"苏大哥？\"蓝璎下意识攥紧了药箱系带，丝绳深深勒进掌心，\"你不是该在……\"
\"晚膳时见小妹口味有异，我处理完军务便快马赶回。\"苏沐阳抬手抹去眉间汗珠，玄铁护腕在暮色中泛着幽光，\"管家说你独自往太医院去了，可是小妹她......\"话音未落，喉结已紧张地滚动了两下。
蓝璎连忙摇头，鬓边珠花随着动作轻晃：\"二姐姐脉象平稳，腹中胎儿也无碍。\"她压低声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药箱上的缠枝纹，\"只是宁王爷那边......我疑心他早已知晓此事......\"
\"原来是为这事。\"苏沐阳紧绷的肩线终于松了三分，却见少女突然低头盯着自己的绣鞋尖，耳根泛起可疑的红晕。\"季御医那边......\"他试探着问，\"可否容我同往？\"
\"自然可以！只是......\"蓝璎的嗓音突然细若蚊呐，手指绞紧了腰间丝绦，\"苏大哥可知......季师姐与白羽将军那些......传闻？\"最后两个字几乎消融在晚风里，却惊得檐下铜铃突然叮咚一响。
\"哪里是什么传闻？\"苏沐阳低笑出声，眼角眉梢都染上几分暖意，\"我那义弟从前在情事上木讷得很，如今开了窍，倒像是要把前些年攒着的情话都说尽了。\"他抬手拂去落在蓝璎肩头的芍药花瓣，\"两家连聘雁都备好了，只等着择吉日过礼。\"
蓝璎闻言松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绕着腰间丝绦：\"那......苏大哥可否帮我探探夫人的口风？我总担心夫人会嫌季师姐年长......\"
话音未落，忽觉眼前一暗。苏沐阳蓦地俯身靠近，剑眉下的星眸直直望进她眼底：\"既说到年岁——\"他刻意放慢语速，温热的呼吸扫过她微颤的睫毛，\"蓝姑娘可会在意……我比你虚长这五岁？\"
暮色中，太医院檐角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动，叮咚声里，蓝璎只觉得脸颊烧得厉害，连耳垂都像缀了玛瑙似的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