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启程,绕行在官道上。
走了小半个时辰,当马车拐上一条靠近长安城墙的宽阔官道时,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和甲胄铿锵声。
一队盔甲鲜明的金吾卫骑兵正沿墙巡逻。
李恪眼中精光一闪,猛地用力一勒缰绳!
“吁——!”
马匹惊嘶,车厢剧烈摇晃!
“保护殿下!有刺客!有刺客啊!”
护卫统领立刻朝着金吾卫方向,用尽全力嘶吼,声音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
金吾卫瞬间被惊动,校尉脸色剧变:“快!护住贵人!”
骑兵们狂奔而来,长槊对外,警惕地将马车团团围住。
“蜀王殿下?您这是……”
金吾卫校尉认出了李恪,看到他略显“苍白”的脸色、护卫“惊魂未定”的神情,还有车辕上脸色煞白、瑟瑟发抖的长孙雨,心里咯噔一下。
再看那华丽马车上,赫然钉着几支羽箭!
车厢壁板也有新鲜刀痕!
“本王…携长孙家小姐出城散心,归途…遭大批凶悍山匪截杀!”
李恪深吸一口气,仿佛强自镇定,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悸。
“幸得护卫拼死抵抗,才侥幸…脱险!贼人已被击退,遁入山林!若非将军及时赶到…”
他拱手,语带感激。
金吾卫校尉一听“大批山匪”、“截杀蜀王”、“长孙小姐也在”,冷汗唰地下来了!
长安城外,天子脚下,竟有这等事?
“殿下受惊!末将护卫不周,罪该万死!”
校尉慌忙下马行礼,“末将即刻护送殿下回城!并禀报上官,全城戒严,搜捕山匪!”
“有劳将军。”
李恪“疲惫”地靠回车厢。
马车在金吾卫铁骑拱卫下,在路人惊疑目光中,缓缓驶向春明门。
车厢里,长孙雨看着李恪瞬间“入戏”又瞬间恢复平静的侧脸,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怀里攥得皱巴巴的油纸包又紧了紧。
消息比马车更快飞进长安,飞进太极宫,也飞进了东宫承恩殿。
“啪嚓!”
一只精美的和田玉杯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摔得粉碎。
紧接着,“啪嚓!”“啪嚓!”……
第七只玉杯的碎片还在冰冷的地面上折射着辉煌灯火,映照着李承乾那张因暴怒和恐惧而彻底扭曲的脸。
“废物!一群废物!!”
李承乾如困兽般咆哮,胸膛剧烈起伏,双眼赤红,“黑鹞子呢?!人呢?!连个李恪都杀不掉!本宫养你们何用!!”
他猛地抄起案上沉重的青铜兽首镇纸,狠狠砸向殿中抖如筛糠的禀报太监!
太监连滚带爬躲开,瘫软在地。
“殿…殿下息怒!”
太监声音发颤,“那…那蜀王…被金吾卫‘救下’了…正…正被护送回城…毫发无伤…外面…外面都在传是山匪…金吾卫已全城戒严搜捕…”
“山匪?哈哈哈…山匪?!”
李承乾癫狂大笑,笑声中充满刻骨恐惧,“黑鹞子带的精锐死士!怎么可能失手?!人呢?!我的人呢?!”
他猛冲到太监面前,揪住衣领提起,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找!把长安翻过来!把终南山铲平!也要把黑鹞子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滚!!”
太监屁滚尿流地逃出了承恩殿。
殿内只剩李承乾粗重的喘息。
他失魂落魄跌坐在地,太子常服被冷汗浸透。
恐惧如冰冷的藤蔓缠紧心脏。
黑鹞子失手了,人不见了……
是被杀?还是……被活捉了?
令牌呢?密令呢?!
如果落在李恪手里……如果出现在父皇面前……
李承乾猛地打了个寒颤,牙齿咯咯作响。
他眼中疯狂更甚,喃喃自语:“不行…不能让他活着…不能让他说话…必须死…立刻死!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办法能立刻弄死他?!”
布满血丝的眼珠在空旷华丽的殿堂内疯狂转动,扫视着每一件器物,仿佛要从中榨出最后一条毒计。
几乎同时,太极宫甘露殿,灯火通明。
李世民刚批完一摞奏章,端起参茶,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
殿角阴影里,一个身着不起眼灰色常服、气息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中年男子,悄无声息地浮现。
他走到御案前,恭敬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份无标记的密报卷筒。
“陛下,百骑司急报。”
李世民放下茶盏,脸上疲惫瞬间被威严取代。
他接过密报展开。
目光扫过纸面,原本平和的面容骤然阴沉。
密报字迹清晰冰冷:
“申时三刻,终南山官道(具体位置)。蜀王李恪车驾遭袭。袭击者逾百,伪装山匪,训练有素。恪卫早有埋伏,弩阵齐发,反杀殆尽。生擒贼首‘黑鹞子’(确系东宫豢养死士)。搜获东宫令牌及密令残卷(字迹、笺纸、鹞鹰印皆指向承恩殿)。蜀王无恙,长孙氏女受惊。蜀王刻意引金吾卫‘相救’,现正返城。详情后续。”
甘露殿内,空气凝固。
烛火跳跃在李世民那张骤然阴沉的脸上。
他捏着密报的手指骨节泛白,指节捏得密报簌簌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