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脚步,在听到那半句诗时,猛地一顿。
她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白若曦,但那瞬间僵直的背影,却比任何惊骇的表情都更能说明她内心的震动。凤鸾宫外的长廊一时间寂静无声,连风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白若曦含笑站在原地,神态自若,仿佛刚刚念出的,只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诗文。她知道,皇后听懂了。或者说,皇后意识到了这句诗背后,藏着她所不知道的、足以致命的秘密。
这便够了。
她要的不是摊牌,而是威慑。是在皇后心中,种下一根名为“忌惮”的刺。
良久,皇后才重新迈开脚步,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刚才的停顿从未发生:“天凉了,瑾充媛也早些回宫吧,莫让四皇子等急了。”
说完,她便在宫人的簇拥下,头也不回地离去。
白若曦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缓缓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沉静。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与皇后之间,已经从暗中的试探,进入了真正的对峙。
回到永和宫,静云姑姑一如既往地迎了上来,举止恭敬,无可挑剔。但白若曦能感觉到,静云今日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
显然,皇后已经起了疑心,这双眼睛,会盯得更紧。
日子在这样诡异的平静下,一天天过去。
萧家倒台,右相闭门思过,朝堂上空出的权力真空,引得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为了平衡朝局,也为了充实日渐凋零的后宫,在冬去春来之际,皇帝终于下旨,时隔三年,再开选秀。
这道旨意,如同一阵春风,吹皱了后宫这池春水。
旧人的恩宠尚未稳固,新人的威胁便已兵临城下。一时间,各宫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白若曦却对此表现得十分平静。对她而言,新人入宫,是威胁,更是机会。一个新的棋盘,即将展开。
她立刻命小禄子动用所有在宫外的关系,不惜重金,去搜集此次入选秀女的详细名册与背景。她要知道每一个潜在的对手,或是盟友的全部底细。
“娘娘,这是初步筛选后,最有可能入选的几位秀女的名单。”深夜,小禄子将一卷薄薄的册子呈了上来。
白若曦展开册子,烛光下,一个个名字映入眼帘。
她看得极慢,极细。家世、父兄官职、性情、才艺……每一条信息,她都在心中反复推演。
她的目光,在其中两个名字上,停留了许久。
“吏部侍郎宋文远之妹,宋清瑶。年十六,温婉娴静,一手丹青在京中颇有名气。”
白若曦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吏部侍郎宋文远,是新近崛起的寒门官员,为人刚正,颇受皇帝赏识,在朝中隐隐有与萧家旧部抗衡之势。送妹妹入宫,其意不言自明。这宋清瑶,若能为己所用,便是在前朝多了一分助力。
【伏笔】
另一个名字,则让她微微蹙起了眉。
“鸿胪寺少卿柳承恩之女,柳莞儿。年十五,貌美绝伦,精通音律,尤其擅舞。”
鸿胪寺少卿,一个不起眼的五品官。但白若曦记得,前世,这位柳莞儿并未在选秀中出现。为何这一世,她却榜上有名?
就在白若曦沉思之际,琳琅匆匆进来禀报:“娘娘,太医院的沈太医来了,说是奉太后懿旨,来给您送些安神的补品。”
“太后?”白若曦有些意外。自她入宫,太后一直深居慈宁宫,鲜少过问后宫之事。
沈墨提着药箱进来,神色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他将补品呈上,又循例为白若曦请了脉,一切都与往常无异。
待他起身告退时,却在与白若曦擦肩而过的瞬间,用极低的声音,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地说了三个字。
“合欢皮。”
白若曦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不动声色地送走沈墨,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
合欢皮!那是上次慎刑司公堂之上,沈墨自己提出来的,能与“飞絮引”产生剧毒的药材。他为何今日要对自己重提此物?
他是在提醒自己?还是在试探自己?
这个看似忠厚老实的年轻太医,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与此同时,凤鸾宫内,皇后也得到了一份秀女的名册。她的目光,同样落在了柳莞儿的名字上。
“这个柳莞儿,你去查查,她的母亲,是否与慈宁宫有些渊源。”皇后将名册放下,淡淡地对采月吩咐道。
秀女入宫的日子,一天天近了。整座紫禁城,都在等待着新鲜血液的注入,也在等待着一场新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