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车窗玻璃蜿蜒而下,像一道道透明的伤痕。
顾司忱坐在黑色迈巴赫的后座,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真皮扶手。车内的檀香混杂着雨水的气息,莫名的让人烦躁。
他转头,视线穿过雨幕,落在庇护所大门的方向。片刻之后,三道身影闯入视野。
温久走在中间,左边是程焕,右边是紧跟着她步伐的程淮。三个人都走得很慢,短短的一段路,走了挺长一段时间。
顾司忱看着被程家两兄弟夹在中间的温久,手指略略一顿,面色阴沉下来。
“……我昨天去过医院。”程焕道,“于茹现在还在IcU,情况……不太乐观。顾司忱今天来这找你,你自己要有个心理准备。”
程焕这两天除了正常办公以外,还去了医院,并且他也调查了一下温久的背景。
她的户口目前挂在宋家那边,名字一栏上竟然写着【贱奴】两个字。
还有就是她一直都是宋家的佣人,因为户口绑定,跟古时候的家生奴才差不多。
他去宋家找过宋怀仁,宋怀仁给出的说法是:“她是我们家的人,出了多大的事,都是我们的家事。”
一副拒绝交流,拒绝救温久于水火的架势。
温久停下脚步,冲程焕点了点头。
从顾司忱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的安生日子结束了!
但她还是感激程焕,感激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纵然他是警察,他的职责就是保护公民,可她的确感受到了温暖。
“什么于茹?什么IcU?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程淮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发出一连串的问题。
程焕道:“前几天,顾总的表妹于茹,在家里被人陷害,衣服上被抹上了山药黏液。因为量大,并且是皮肤直接接触,所以人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休克。目前山药过敏的问题已经解决,但是因为这个产生的并发症,很难治疗。”
程淮皱眉,“这跟小久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干的?”
很少见弟弟这么激动,程焕眼底划过一片了然,道:“目前她是最大的嫌疑人。”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程淮脸色都变了,“小久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她不可能做这种事!”
他真急了。
抓过温久的手腕,神情急切道:“小久,你跟他们解释啊?说这不是你做的!”
温久摇摇头。
这的确不是她做的,她已经辩解过了,但是没人相信她。
张姨的指证,她自己从柜子底下掏出来的山药黏液是罪证,非但没能洗清嫌疑,反而变成了最有力的证据!
“好了。”程焕开口,朝停在门口的黑色汽车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这件事我会一直跟进的,你就别操心了。”
三人已经走到了车前。
黑色的车窗上倒映出三个人的脸,程淮上前一步,敲了敲车窗。
半晌,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顾司忱轮廓锋利的侧脸。
“顾总,我以我的人格担保,小久绝对不会给人下毒!山药过敏的事情,绝对另有隐情。”
顾司忱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温久,“是不是有隐情,警方自有决断。你跟着瞎操什么心?”
“可是小久她……”
顾司忱眸光定定的落在程淮脸上,将程淮没说出口的袒护,都憋了回去。
程淮了解他的脾气,他说得越多,对小久越不利。
“上车!”顾司忱朝温久丢出两个字。
温久顿了顿,伸手去拉车门,程淮却忽然撞了她一下。一个东西塞进了她的手心里,软软的,像纸的触感。
程淮顺势握了握她的手,冲她眨眨眼,轻声道:“有事联系我,别太担心。”
顾司忱的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眼神更冷了几分。
随后,车窗缓缓合上。
程淮松了手,温久拉开车门,默默地坐上去。
关上车门,她系好安全带,隔着车窗看向程焕和程淮。
两人都冲她笑笑,只是后者的眼神更温柔,眼底的感情都快藏不住了。
“开车!”后座传来顾司忱冰冷的声音,夹杂着明显不悦。
汽车缓缓驶离,将程家两兄弟的身影抛在后面,温久靠车窗坐着,目光紧紧锁在后视镜上面,直到车拐了个弯,彻底看不见那两道身影了,温久才失望地垂下眸子。
温久的左手掌心还攥着,她慢慢的摊开,里面是一张纸条。
“手里是什么?”男人冰冷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吓得温久把手心一缩,五指又紧握成拳。
她下意识的把手往身后藏,和顾司忱对视了一眼之后,又迅速垂下眼睑。
顾司忱的手伸过来,掌心朝着她,“给我!”
“……”温久轻咬下唇,身体僵直着远离他。
她的反应落在顾司忱眼中,竟变得那般刺眼。明明她跟程家兄弟在一起的时候,状态是那么的放松,跟庇护所那些无家可归的女人们在一起的时候,眼里像是洒满了星星。
唯独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要故意做出这副扭捏的样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顾司忱的胸膛里乱撞,此刻他很想掰过温久的头,好好地审视她那双眼睛里,到底藏着怎么样的阴谋诡计!
“小久!”他沉声喊她的名字。
温久哆嗦了一下,她不知道程淮给的字条里写了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连累程淮。
于是,她缓缓地抬起头,迎上顾司忱那双黑沉沉的眼睛。
就在顾司忱以为她要妥协的时候,温久忽然张开嘴,将手里的字条塞进了嘴里。
“……”顾司忱没料到她会这样做,当即一愣。
短暂的愣怔后,又迅速反应过来,伸手攥住温久的手腕,将那副瘦弱的身体拽了过来。他的另一只手精准的掐住温久的下颌,指腹在她唇角用力往下扒拉,声音沉的能滴出血来,“吐出来!”
他的手指已经很用力了,几乎将温久的嘴角皮都扒下来。
可温久依旧死死地咬紧牙关,不肯松口。几秒之后,她艰难的吞咽了一下,那张字条被她彻底吞进了腹中。
顾司忱见状,眼底的情绪翻涌,手指顺势滑入她的脖颈上,掐住,“想死?”
“……”温久看着他,眼神中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死吧。
好像面对着这个男人,死也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温久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双手也平静地垂下去,连挣扎都没有了。
顾司忱望着这张脸,竟然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弄死这么个人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但是好像觉得就算弄死她,也并没多痛快!
想象中的疼痛感没有来,温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后背贴上了一片柔软。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摁在了座椅上。
她一惊,想要起身,肩膀被顾司忱摁住。
他悬在她身体上方,漆黑的眸如一张网摄住她,“你身上什么味道?”
温久还没来得及反应,顾司忱忽然俯身,埋首在她脖颈之间,轻轻嗅着什么。
温久浑身紧绷,他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她脖颈间的肌肤,灼热的呼吸就这么喷洒下来,温久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聚集在那一片。
她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是化妆品的味道,还是苏玲给的那件新衣服的味道。或者什么味道都没有,这只是顾司忱用来整她的理由。
半晌,顾司忱从她脖颈间离开,依旧俯在她上方,黑沉沉地眸盯着她,“你身上的味道,跟轻雨身上的很像。你在刻意模仿什么?”
这个味道,他很确信是宋轻雨身上的。新婚夜的那几个晚上,他每一晚都埋在她脖颈间,呼吸间全是这个味道。
同样的味道,温久身上怎么会有?
她一定是在刻意模仿宋轻雨,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温久愣住。
她模仿宋轻雨?
顾司忱真是太瞧不起她了,就算天底下的人都死绝了,她也绝对不会去模仿宋轻雨!
“先是在程家兄弟之间游走,当着我的面跟程淮眉来眼去……你的目的就这么简单?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这么不择手段?嗯?”顾司忱说着这些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怒火消减了一点点。
温久看着他,忽然抬手指了指自己脖子里的伤痕。
那是顾司忱掐的,他差点将她掐死。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可脖子里的一圈勒痕,还是很清晰。
温久不能说话,但她能用眼神传递一个信息——她绝对不会费心去讨好一个刽子手!
顾司忱读懂了她的眼神,瞳孔骤然收缩。
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顾司忱盯着她脖子里的伤痕,喉结狠狠地滚动了一下,道:“那是你活该!我不想对你动手的,只要你别惹事。如果于茹因为你出事,我也绝对不会手软。”
“现在……”顾司忱的眸光扫过她身上那条裙子,眼底似有火苗窜起,“我就要好好收拾你。”
毫无预兆地,顾司忱扣住她的后脑,将她整个人拖到座椅中央。
真皮座椅冰凉的触感传来,温久刚要挣扎,顾司忱已经压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