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的手还贴在鼎身上，血顺着指尖往下滴。那颗灰褐色的晶核在他掌心下跳了一下，像是回应什么。他没抬头，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肋骨那一块像被铁锤砸过，每一次呼吸都扯着疼。
追兵没动。
对面那个高个子站在原地，手心的沙粒还在转。其他人已经重新列队，武器抬了起来，全都对准了这边。
陈梦瑶蹲在不远处，手里抓着照明棒，光映在她脸上，发白。
“你撑得住吗？”她问。
苏逸没说话，只是把手从鼎上移开。伤口还在流血，但他顾不上包扎。刚才那一口吞下去的能量还没完全压住，第八鼎纹在皮下微微发烫，和晶核的震动频率慢慢对上了。
他闭了下眼，脑子里全是刚才那股风卷起沙柱的感觉。不是凭空来的，是有人在操控。而那个人，现在正站在对面，掌心托着沙。
苏逸忽然明白了。
这沙暴，不是自然形成的。是那人用某种方式引出来的。
既然能引出来……就能吸回去。
他咬了下牙，膝盖一弯，整个人几乎要跪下去。反噬的劲儿还在，体力没恢复，强行运转《九鼎吞天诀》只会伤得更重。可他没得选。
再拖下去，谁都走不了。
他把左手按在地上，右手握拳抵住心口。八尊鼎纹同时颤了一下。融兵、焚元、镇魂三鼎自动运转起来，帮他稳住气血，清理体内残余的杂质。
然后，他开始逆向引导。
不吞鼎，也不吞人。
吞风。
吞沙。
吞那股正在成形的力量。
空气里原本悬浮的尘埃突然一顿，像是被什么东西拉住了。对面首领掌心旋转的沙粒猛地停住，眉头一皱。
苏逸睁眼，张嘴。
没有吼叫，也没有动作，就像饿极的人闻到饭香会本能地吞咽一样，他直接把周围百米内的流动能量往嘴里拉。
沙墙塌了。
前一秒还在高速旋转的沙柱像是被人抽掉了骨头，哗啦一声散在地上。空气发出低沉的爆鸣，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追兵队伍集体一晃。
有几个靠得近的直接呛了一口，面具下的呼吸变得急促。他们低头看地面，发现脚边的沙子正在往中间凹陷，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吸走。
真空带形成了。
短短十几秒，原本浑浊的空气变得透明。视线清晰了，退路也露了出来。
苏逸一把抓住陈梦瑶的手腕：“走！”
她没犹豫，跟着就跑。支援队伍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立刻掉头往身后那条幽深通道冲去。
苏逸最后一个撤。他边退边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高个子首领站在原地没追，但手已经放了下来。他盯着苏逸的方向，肩甲上的符号在昏暗光线下隐约闪了一下。
其他人乱了几秒，很快重新集结。有两人爬上侧壁的石梁，沿着高处往前赶，明显是要绕路包抄。
苏逸知道时间不多。
他一边跑一边把手伸进怀里，摸出一块刚凝出来的灰褐色球体。那是他刚才吞噬沙暴时顺带压缩的能量，形状有点像第八鼎的晶核，但不稳定，表面还在微微震颤。
他等了几步，确认队伍已经冲进主通道，自己也快进入阴影区时，猛地把球体砸向身后的岔路口地面。
砰！
一团细密的沙雾炸开，像烟幕弹一样弥漫开来。热感应设备瞬间失灵，几个正在攀爬的追兵脚下打滑，其中一个差点摔下来。
队伍顺利转入深处。
通道越来越窄，岩壁上的铭文开始密集出现，歪歪扭扭的刻痕像是某种古老文字。空气变得更冷，脚步声被四面石壁反弹回来，听着像不止一个人在走。
苏逸走在最后，背靠着岩壁喘气。他的手还在抖，刚才那一口吞噬耗得太多，胸口像被掏空了一样。第八鼎纹的热度渐渐降下来，但那种共鸣感还在。
他知道，那鼎里的东西，活了。
不只是器物，更像是被封住的某种存在。它在配合他，哪怕只是一点点。
陈梦瑶停下，回头看他：“你还行吗？”
“死不了。”他抹了把脸，喉咙干得发哑，“他们不会轻易放弃。”
“接下来去哪儿？”
苏逸看了眼前方黑暗。那里有风，很轻，但从没停过。岩壁上的刻痕指向更深的地方，像是指引，又像是警告。
他迈步往前走。
“哪儿安全去哪儿。”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阵金属摩擦声。
不是脚步，是某种装置启动的声音。紧接着，一道微弱的红光扫过通道入口，贴着地面爬进来，像是探测仪在搜寻目标。
苏逸立刻抬手示意停下。
陈梦瑶屏住呼吸，手里的照明棒熄了。所有人都贴着墙，一动不动。
那道红光在门口徘徊了几秒，缓缓转向左边，朝着另一条岔道移去。
苏逸松了口气，正准备继续走，忽然感觉脚底一凉。
低头看，地面的石板缝隙里，渗出一层薄薄的黄沙。不多，但一直在往外冒，速度很慢，像是从地底深处被挤上来的一样。
他蹲下伸手碰了下。
沙子是温的。
而且……有节奏。
一下，一下，像是心跳。
他猛地抬头，看向来时的方向。
那扇被沙雾遮蔽的岔路口，影影绰绰出现了几个人影。没穿装甲，也没拿弩，而是背着箱式装置，手里握着一根金属杆，杆头插进了地面。
他们不是追兵。
他们是清道夫。
专门处理失控现场的人。
苏逸站起身，声音压得很低：“别出声，换路线。”
陈梦瑶点头，默默跟上。
队伍悄悄转向右侧一条更窄的通道。这里的岩壁更加粗糙，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断裂的石柱残骸，横七竖八地堵在路上。
走了大约十分钟，身后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苏逸靠在一根断柱旁休息。他的手还在抖，但意识清醒。第八鼎纹虽然安静了，可他能感觉到，刚才吞噬的那些沙尘能量还在经脉里流转，没完全消化。
这说明，那能力还能用。
不止一次。
只要他撑得住。
陈梦瑶递来一瓶水。他接过去喝了一口，没咽，含着润了润喉咙才吐掉。
“你觉得他们为什么非要抓这鼎？”她问。
苏逸看着远处黑暗，没回答。
因为他想到了一件事。
刚才在核心大厅，那颗晶核跳动的频率，和地底传来的震动一样。
而现在，脚下渗出的沙，也有同样的节奏。
这座遗迹底下，可能压着一个更大的东西。
而第八鼎，只是它的一部分。
他刚想说什么，忽然察觉到不对。
空气变了。
原本干燥的风，突然带上了一丝湿意。
他抬头看岩壁。
一道裂缝上方，有水珠正缓慢凝聚，然后滴落。
这不是地下水。
罗布泊地下几千米，不可能有液态水自然形成。
他伸手接了一滴。
无色，无味，但落在皮肤上时，有一点轻微的刺痛感。
像是碱性液体。
他又看向地面。
那层温热的黄沙，已经蔓延到了脚边。
沙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