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站在岩谷口，手指还搭在石壁上。第八鼎的感知像一张网铺出去，三公里外那座半埋在沙里的中继塔正规律地发出低频信号，一下一下敲在他神经上。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掌心微微发烫。刚才那一瞬间，百米内的沙粒突然静止了，不是风停了那种静，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连最细微的流动都被掐断。
“别出声。”他低声说，声音几乎贴着地面走。
身后的人全都屏住呼吸。陈梦瑶慢慢靠过来，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她没问发生了什么，只把手按在腰侧的战术刀柄上，眼睛盯着外面灰黄的天。
一道人影从沙地上升起来，不是走过来的，像是直接从地里浮出来的。黑斗篷裹得严实，脸藏在兜帽阴影里，连轮廓都看不清。
“我不是来杀你的。”那人开口，声音像是被什么机器压过一遍，听着不像是真人，“我是来告诉你‘赤鳞’下一步要干什么。”
苏逸冷笑：“你能穿过我的感知圈，现在倒说自己不是敌人？”
对方站着没动：“你盯着中继塔的时候，第八鼎的覆盖范围会收缩百分之十七。我就是在这十七秒里进来的。”
苏逸眼神一沉。这话不该有人知道。那是他刚掌握双鼎联动时才发现的细节，连陈梦瑶都没提过。
“凭什么信你？”他说。
那人沉默几秒，抬手掀开兜帽一角。半张脸露出来，皮肤像是被火烧过又重新长好，层层叠叠的疤痕从耳根一直爬到嘴角。右眼闭着，眼窝处有一圈暗红色的烙印。
“凭这张脸。”他说，“永生会给我打的标记。他们管这叫‘叛徒印记’。”
他扔出一枚芯片，不大，落在沙地上都没弹一下。电子技术员立刻上前捡起，接进便携终端。屏幕亮起，画面抖了几下，开始播放。
一群穿黑衣的人押着一个女人往地下走。她手脚戴着金属镣铐，走路很慢，但头一直抬着。镜头扫过她手腕内侧，那里有个符文形状的烙印，线条扭曲，像某种古老文字。
苏逸瞳孔缩了一下。
他在蛟魂留下的记忆碎片里见过这个标记。七个承鼎者，六个死了，最后一个就是被刻上这种烙印后拖进祭坛的。
“她是第三个节点的祭品。”线人说，“七十二小时内会被激活。她活着，才能打断共振频率。”
“你要我救她？”苏逸问。
“我要你答应帮我把她带出来。”线人点头，“你不答应，我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陈梦瑶终于开口：“为什么找他？外面那么多反抗组织，随便拉一个都能帮你。”
“因为他们都在名单上。”线人转向她，声音还是平的，“永生会早就把所有可能插手的人都筛了一遍。只有苏逸不在预测序列里——他活过了三次共振测试，没人能做到的事。”
苏逸没说话。这事他没跟任何人讲过。第一次是在雪原基地，第二次在废弃地铁隧道，第三次……他自己都差点没挺过来。
“我不答应你的事。”他说，“但我可以听你说完。”
线人轻笑一声，像是早料到他会这么答。
“罗布泊外围已经集结了两支猎杀小队。”他说，“目标是你体内的第八鼎。他们不打算杀了你，要活捉，抽离鼎纹做复制实验。”
苏逸手指动了动。
这信息太具体了。他知道融兵和开龙渊的能力联动是个秘密，连蛟魂都只提过一次。
“他们怎么知道的？”他问。
“内部有人泄密。”线人说，“或者……你们中间有植入体没清干净。”
陈梦瑶立刻看向医疗兵。那人摇头：“我们进来前做过全身扫描，没问题。”
“不一定看得出来。”线人说，“有种纳米级监听器，能伪装成血液细胞，三年内都不会触发警报。”
苏逸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背。血管下面似乎有东西轻轻跳了一下，可能是错觉。
“更大的计划是什么？”他问。
线人声音压低：“他们不需要真正的龙渊。他们要用九具承鼎者的尸体，拼一个‘伪神之门’。只要完成仪式，就能强行唤醒第一鼎的原始意识，控制所有后续觉醒者。”
岩谷里一下子安静了。
苏逸脑子里闪过那些被挖空的遗迹、突然暴毙的觉醒者、还有那些刻着奇怪符文的金属片。原来不是失败，是被提前收割了。
“你有什么证据？”他说。
“芯片里那段视频，拍摄时间是三天前。”线人说，“但昆仑基地的监控系统早在五天前就被切断了。他们故意留下这段，就是为了引某些人去救人——然后一网打尽。”
苏逸盯着他：“那你现在来告诉我这些，不怕我也掉进陷阱？”
“因为你不会按常理出牌。”线人说，“你敢一个人冲进永生会总部抢鼎，就不怕再闯一次地狱。而且……你不是为了自己在打这场仗。”
最后一句说完，他的身影开始变淡，像是光线照不稳似的，边缘一点点模糊。
“等等。”苏逸往前一步，“你怎么离开的？这里没有掩体。”
“我没有离开。”线人说，“我只是不再让你看见我。”
话音落下，人就没了。连脚印都没留下一个。
陈梦瑶快步走到刚才站的位置，蹲下摸了摸地面。沙子还是干的，温度正常，没有任何能量残留。
“他真的消失了。”她说。
苏逸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枚芯片。金属外壳有点凉，但他掌心发热，像是握着一块烧过的铁。
“你不该让他走。”陈梦瑶说。
“他要是想害我们，刚才就有机会。”苏逸摇头，“而且他说的信息……没法编出来。”
“可他要你去救人，谁知道是不是调虎离山？”
“我知道。”苏逸低头看着芯片，“所以我不会去。”
他转身走向岩谷深处，脚步没停。其他人已经醒了，围坐在火堆旁，看到他回来都安静下来。
电子技术员抬头：“还要继续分析吗？”
“把芯片内容全拷出来。”苏逸说，“加密部分用三级破解程序，不要联网，本地处理。”
“明白。”
他走到角落坐下，把芯片放在膝盖上。远处风又起来了，吹得岩缝呜呜响。
陈梦瑶走过来，在他旁边蹲下。
“你在想那个女人的事？”她问。
“我在想他说的‘第三次共振’。”苏逸抬眼看她，“那不是秘密。是死局。我能活下来，是因为当时第九鼎自动启动了。”
她没说话。
他知道她在等更多解释，但他不想说。那时候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体内九尊鼎同时震动，血脉像要炸开。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只看见满地焦黑的尸体。
“如果真有伪神之门……”他低声说，“那就不是抓我这么简单了。他们会逼我亲手打开它。”
陈梦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你不会让他们得逞。”
苏逸没回话。他只是把芯片攥得更紧了些，指节发白。
外面风更大了，沙粒打在岩壁上噼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