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靠在主控台边缘，手指还搭在屏幕上。那点逃生舱消失的位置，雷达已经归于平静，可他识海里的窃运鼎还在轻轻震，像是风过铃梢，晃了一下又一下。
陈梦瑶没说话，低头调出刚才截到的残频信号。她把数据拆成三段，分别导入星图模型，一边跑比对一边咬着笔帽。李若琳松了松操纵杆，飞船还在滑行，但姿态稳住了，能源泄漏也封了七成。
“你还撑得住？”她回头看了眼苏逸。
“死不了。”他说，“就是脑子有点沉。”
刚才那一招反灌曲率炮的能量，差点把他的经脉烧穿。现在肋骨那里像卡了块热铁，一呼吸就往下压。但他没坐下，也没喊疼，只是盯着屏幕，等结果。
陈梦瑶忽然抬手，点了下键盘。“动了。”
“什么动了？”
“那个频率。”她声音提了一度，“我用它逆推背景辐射，发现一段异常波段。不是自然产生的，有人为调制痕迹。”
苏逸走过去，站在她身后看。屏幕上一条淡红色曲线跳了出来，缠绕在一片灰黑色区域周围，像是给某个地方画了圈。
“这是哪？”
“不清楚。”她说，“这片星域被高密度暗物质覆盖，常规探测进不去。但刚才那股能量波动，源头就在里面。”
李若琳凑过来扫了一眼。“这种地方连导航都失效，谁会往里钻？”
“我们。”苏逸说。
他闭上眼，意识沉下去。九尊青铜鼎静静悬浮在识海深处，前六尊已有纹路浮现，第七尊镇魂鼎微微发亮。他没动它，而是顺着记忆翻找——蛟魂碎片里那些画面又闪出来：巨大的青铜鼎被锁链缠住，悬在虚空之中，四周是扭曲的星云和不断崩塌的大陆。
“不是本源。”他睁开眼，“是关押本源的地方。”
陈梦瑶抬头：“你说什么？”
“鼎力本源不在自由状态。”苏逸指着屏幕上的红圈，“它被锁住了。而刚才那股回应……可能是某种预警机制触发的反馈。”
“你是说，有人在看着那个地方？”李若琳问。
“不止是看。”他说，“是守着。或者，被强迫守着。”
三人沉默了几秒。警报声早停了，只剩下系统偶尔滴一声，提醒某条线路还在修复。
“现在怎么办？”陈梦瑶问。
“不能硬闯。”苏逸摇头，“那边的暗物质浓度太高，护盾撑不过十分钟。而且我们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防御机制，贸然进去等于送死。”
“那你打算等？”
“不。”他转身走到控制台前，“先查清楚情况。上次对付硅基舰队，是因为他们主动打上门。这次不一样，我们要的是情报，不是战斗。”
李若琳挑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谨慎了？”
“被打出来的经验。”苏逸咧嘴一笑，“以前觉得能打就行，现在知道，打得赢不如打得准。”
陈梦瑶轻哼一声：“你能想明白这点，飞船少炸两回。”
她说着开始重新建模。这次她把蛟魂记忆里的图像拆解成坐标参数，结合刚才捕捉到的能量轨迹，一点点拼接。李若琳则调出量子隐身模块的状态面板，确认冷却时间和信号遮蔽效率。
“最多只能维持四小时。”她说，“期间不能开启主动扫描，也不能使用跃迁引擎，否则会被发现。”
“够了。”苏逸说，“只要能靠近，我就有办法感知里面的动静。”
“你确定要用镇魂鼎？”陈梦瑶皱眉，“刚才你已经受创，再强行运转，万一精神被侵蚀……”
“我知道分寸。”他说，“我不是去打架，是去听。”
“听什么？”
“听那些被困的东西，在说什么。”
两人没再反驳。他们都见过苏逸用《九鼎吞天诀》吞噬异种能量的样子，也知道他一旦拿定主意，劝不动。
半小时后，星图锁定目标区域。坐标生成，路径规划完成。那片被标记的星域位于银河外缘，孤立且无名，连编号都没有，只有一串乱码代号。
“叫它‘黑渊区’吧。”李若琳随手输了个名字。
“随便。”苏逸靠着椅子，“准备出发。”
“等等。”陈梦瑶突然按住键盘，“刚才模型跑完最后一轮，我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这片区域的引力场不对劲。”她放大局部数据，“它的质量分布不符合任何已知天体规律。就像……里面有个东西，不该存在的东西。”
“比如？”
“比如一口鼎。”她说，“非常大的一口。”
苏逸眼神一动。
“继续算。”他说，“我要最精确的切入点。”
接下来两个小时，三人各司其职。陈梦瑶负责计算暗物质潮汐的间隙周期，找出最佳潜入窗口；李若琳关闭所有非必要系统，进入静默模式；苏逸盘坐在地，闭目调息，让体内九鼎缓缓流转，压制残留的灼痛感。
飞船逐渐减速，外部灯光全部熄灭。推进器调至最低功率，像一片落叶飘向那片灰黑交界处。
“还有三分钟。”陈梦瑶盯着倒计时，“等潮汐波谷到来，我们就切入。”
“收到。”李若琳双手放回操纵杆，指节微紧。
苏逸站起身，走到舷窗前。外面星空已经开始扭曲，星光被拉长、折断，像是透过一层浑浊的水看世界。他知道，那是暗物质云的边界正在吞噬光线。
“开始了。”陈梦瑶轻声说。
倒计时归零。
李若琳推动操纵杆，跃迁引擎无声启动。飞船没有闪光，没有震动，仿佛被黑暗一口吞下。
下一瞬，舷窗外彻底变了样。
原本清晰的星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稠如墨的云团，缓慢翻滚，时不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后面扭曲的空间褶皱。主控屏上，导航信号断断续续，坐标数字疯狂跳动。
“隐身成功。”李若琳松了口气，“目前未检测到外部扫描。”
“继续低速前进。”苏逸走到控制台前，“别靠太近。”
陈梦瑶正在分析环境数据。忽然，她眉头一皱。“有东西。”
“在哪？”
“深处。”她调出一幅增强图像，“距离我们大约两点七光年，有一个微弱的生命信号。不是个体，是群体。而且……他们在移动。”
“移动？在这种地方？”
“更像是被拖着走。”她说，“轨迹呈周期性循环，像是沿着某种轨道运行。”
苏逸盯着屏幕。那条轨迹很奇怪，像个锁链形状，一圈一圈绕着中心点转。
他闭上眼，唤出镇魂鼎。
第七尊鼎缓缓旋转，释放出一股无形波动，顺着飞船外壳扩散出去。几秒后，一丝极其细微的共鸣传回识海。
他猛地睁眼。
“不是生命信号。”他说，“是求救信号。他们被绑住了。”
“谁干的？”
“不知道。”他声音低下来，“但手法很熟。跟锁住鼎力本源的是同一套东西。”
李若琳冷笑：“所以这地方是个监狱？”
“可能是。”苏逸说，“也可能是个坟场。只不过里面的人还没死透。”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冲进去救人？”
“不行。”陈梦瑶立刻反对，“我们连自己能不能活着出来都不知道。而且刚才的潮汐窗口已经关闭，如果现在暴露，根本逃不掉。”
“我没说要救人。”苏逸摇头，“我说的是，去听听他们还能说出什么。”
他走到主控台前，打开通讯阵列的被动接收模式，将镇魂鼎的力量注入其中。整个飞船轻微震了一下，随后陷入更深的寂静。
一秒，两秒……
忽然，主控屏上的波形图猛地跳起。
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极远处传来。
不是语言，也不是电波，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意识的震荡，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呐喊，却又被什么东西强行压住，只剩呜咽般的回响。
苏逸瞳孔一缩。
“他们记得。”他低声说，“记得是谁把他们关在这里的。”
“你能听懂？”陈梦瑶问。
“不能全懂。”他说，“但他们提到了三个字——‘鼎主’。”
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鼎主？”李若琳重复了一遍，“那是谁？”
苏逸没回答。他盯着屏幕，手指慢慢收紧。
就在这时，远处的信号忽然中断。
紧接着，主控屏上浮现出一条新的轨迹线。它从星域深处延伸出来，直指他们的位置。
虽然没有攻击动作，也没有能量蓄积，但所有人都明白——
有人发现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