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的雪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门前积成小小的水洼。
陈镇玉坐在门槛上,盯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那张脸比从前苍白,右臂从肘部往下仍是青铜质地,皮肤下隐约可见银光在流动。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金属关节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林夏在灶台前熬药,陶罐里翻滚着黑褐色的液体,散发出苦涩的铁锈味。自从雷击木下一战后,她心口的银纹褪去了大半,但每到子夜时分,那些纹路就会亮起来,像是有生命般在她皮肤下游走。
\"喝药。\"她端着陶碗走过来,碗沿还冒着热气。
陈镇玉接过碗,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顿了一下。林夏的手腕内侧多了一道伤疤,形状像把钥匙——那是她从昆仑带回来的印记。
药汁入喉,灼烧般的痛感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陈镇玉额上渗出冷汗,却硬是一声不吭。林夏盯着他滚动的喉结,忽然伸手抹去他嘴角的药渍:\"苦吗?\"
\"比杜锋的子弹甜。\"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个不算笑的笑。
门外传来脚步声。老赵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进院子,左腿膝盖以下换成了木棍和铁皮拼凑的假肢。那日科尔沁草原的爆炸带走了他半条腿,却奇迹般地留住了他的命。
\"有消息了。\"老赵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749局在昆仑山口的考察队全部失联,杜锋的尸体......或者说残骸,在冰川下被发现了。\"
油纸包里是几张模糊的照片。林夏拿起最上面那张:冰缝深处,杜锋的半边身体嵌在冰层里,左眼的青铜镜片已经碎裂,残存的右眼中凝固着极度的恐惧。
\"不像人为的。\"老赵压低声音,\"他的胸腔是从内部炸开的。\"
陈镇玉的金属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碗沿:\"被门奴反噬了。\"
一阵风吹过,掀起了院子角落的草席。席子下面盖着口樟木箱,箱子里装着陈青山的遗物——那件染血的藏袍、半块镇山印,还有从昆仑带回来的青铜铃铛。铃铛上刻着古老的符文,偶尔会在夜深人静时自己发出声响。
\"接下来怎么办?\"老赵问,\"749局不会就此罢休。\"
林夏看向陈镇玉。他的银灰色瞳孔在阳光下收缩成一条细线:\"找齐散落的青铜门碎片,彻底封死归墟之路。\"
\"你娘......\"林夏欲言又止。
陈镇玉站起身,青铜右手按在樟木箱上:\"守门人终要归位。她选择了自己的路,我们也该走我们的。\"
他的影子投在地上,轮廓边缘泛着不自然的银光。林夏忽然想起那日苏最后的话——\"守门人的命是拴在门上的锁\"。她伸手握住陈镇玉的金属手指,触感冰凉,却意外地让人安心。
老赵识趣地咳嗽一声:\"我去弄点吃的。\"
待他走远,林夏才低声问:\"疼吗?\"
\"什么?\"
\"这个。\"她轻抚他右臂的金属接缝处,\"变成这样。\"
陈镇玉沉默片刻:\"比活着的时候疼。\"
风吹落屋檐的积雪,细碎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远处,长白山主峰笼罩在薄雾中,宛如一幅水墨画。
林夏忽然踮起脚,吻在他冰凉的唇上。
陈镇玉僵住了。他的金属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在林夏腰间留下几道红痕。分开时,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不稳。
\"傻子。\"林夏抹了抹嘴,\"比什么都甜。\"
陈镇玉的嘴角终于扬起一个真心的笑容。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她的温暖鲜活,他的冰冷坚硬,却奇异地契合。
院门外,白狐狸悄无声息地出现,嘴里叼着根新鲜的雷击木枝。它将树枝放在门槛边,琥珀色的眼睛看了看两人,转身消失在林海中。
树枝上缠着一条褪色的红布,布上用金线绣着两个小字:
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