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墙塌下的瞬间，苏逸背着陈梦瑶猛地冲进暗道。身后碎石滚落的声音持续不断，通道被彻底掩埋。他没敢回头，只凭开龙渊鼎的微弱感应往前走，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膝盖磕在凸起的石棱上，疼得他咬牙闷哼了一声。
这条岔路极窄，仅容一人通过，两侧岩壁湿冷，摸上去满是青苔。他一步步挪着，背上的人越来越沉，呼吸也变得粗重。融兵鼎自动运转，修复着肋骨处的裂伤，但速度比平时慢了一半。他知道，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
终于走到尽头，是个勉强能站三人的凹室。他把陈梦瑶轻轻放下，靠在角落里，自己顺势瘫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火辣辣的疼。他抬手抹了一把，掌心沾了血——不是她的，是自己的。
手腕上的青铜环还在发烫，微光一闪一闪，像在提醒什么。他盯着看了两秒，正准备伸手去摸，体内忽然一震。
一道虚影从血脉深处浮起，盘在他意识中央，形如蛟龙，却只剩半透明的轮廓。鳞片大片脱落，龙角断裂，尾巴末端几乎消散成雾。它静静悬在那里，没有咆哮，也没有讥讽，只是用那双残存的眼睛看着他。
苏逸心头一紧。
这是第一次，蛟魂主动现身，而且……这么弱。
“你撑不住了？”他低声问。
蛟魂没动，声音直接传入脑海，不再冰冷，反而透着疲惫：“你以为每次你强行催动鼎力，抽的是谁的本源？罗布泊那次辐射爆发，是你扛过去的吗？机关兽自爆时的空间撕裂，是谁替你稳住经脉的？”
苏逸没说话。
他知道这些事，但从没想过代价是谁在承担。
“我早该走了。”蛟魂的声音低了下去，“可你活着，我就断不了这丝联系。现在……我快撑不住了。”
苏逸低头看了看陈梦瑶。她闭着眼，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呼吸很浅。他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还算稳定。
“你要我怎么办？”他问。
蛟魂盯着他：“回头。去湘地。那里有我当年留下的祭骨，埋在一座荒庙地下。只要找到它，用你的鼎力唤醒，我能重新凝聚魂体。”
“然后呢？伪龙渊怎么办？第八鼎还在前面等着。”
“那是你的使命，不是我的命。”蛟魂的声音突然拔高，“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你连自己都护不住！再往前走，我不只是消散，还会拖你一起死——开龙渊鼎失控的时候，第一个被空间乱流绞碎的就是你！”
苏逸攥紧了拳头。
他想起湖底那一战，蛟魂突然挡在他面前，替他承受了那道致命冲击。当时他以为那是本能，现在才明白，那是选择。
“你说我是借你的壳活着？”他抬头，直视那道虚弱的光影。
“事实如此。”蛟魂冷冷道，“没有我镇压九鼎反噬，你早在第一次融合时就炸了。你以为《九鼎吞天诀》是你觉醒的？它本来就是为我准备的容器。你只是……恰好血脉相合。”
苏逸沉默了很久。
他不是没怀疑过。从最开始，这功法就来得太巧，觉醒得太顺。可不管真相如何，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
他看向手腕上的青铜环。信标依旧指向深处，那条路通向终结，也通向答案。
“如果我现在回头，还能救你？”他问。
“还来得及。”蛟魂语气缓了些，“用最后这点魂源换一线生机。等我恢复，我们再谈合作，或者……彻底分开。”
“那你告诉我，”苏逸慢慢站起来，走到陈梦瑶身边蹲下，伸手理了理她耳边乱掉的发丝，“如果我回头，她能活吗？”
蛟魂不说话了。
“她已经不行了。”苏逸的声音很轻，“再拖下去，撑不到湘地。而前面……还有希望。青铜环不会骗我，石碑也不会。只要拿到第八鼎，就能逆转封印流程。这不是谁安排的任务，是我看懂的路。”
“你疯了！”蛟魂吼道，“你根本不知道前面有多危险！那些人不会让你轻易接近核心，他们会设局，会用人质，会逼你做出选择——而现在，你就站在第一个关口上！”
苏逸抬起头，眼神没躲。
“我已经选了。”
“你还没明白！”蛟魂的声音颤抖起来，“我不是求你救我！我是告诉你，没有我，你走不到最后！你会死在路上，她也会死，整个计划都会崩！你所谓的‘阻止伪龙渊’，不过是让一切更快地毁灭！”
苏逸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泥灰。
“你说得对，我背不动整个世界。”他转头看向那道即将消散的光影，“但我答应过她，要带她出去。这一程，我不退。”
他顿了顿，又说：“我也不会让你白白消散。”
蛟魂猛地一震，光影剧烈晃动。
“你……说什么？”
“你说你是容器的原主，那这具身体也算你的一部分。”苏逸抬起右手，指尖泛起一丝青光，那是融兵鼎的力量，“等我拿到第八鼎，我会想办法把你重新凝出来。不是靠祭骨，是用鼎力再造。哪怕只是一缕魂火，我也要留住。”
蛟魂久久不动。
片刻后，它发出一声极轻的笑，像是不信，又像是松了口气。
“你以为鼎力真能重塑魂魄？那可是逆天的事。”
“我知道。”苏逸握紧拳头，“所以我才要走下去。不只是为了她，也不只是为了天下。这一路，欠了太多人，也欠了你。”
他转身走向通道口，脚步有些踉跄，但没有停下。
“你要是真想活，就别现在散。”他说，“撑住，等我回来。”
蛟魂望着他的背影，光影微微颤动，最终缓缓下沉，退回血脉深处。最后一瞬，它留下一句话：
“别让我等太久。”
苏逸没回头。
他扶起陈梦瑶，再次将她背起。动作比刚才更稳了些。融兵鼎的修复速度似乎加快了，也许是刚才那一番话激起了某种共鸣。
他看了一眼青铜环。光芒依旧指向前方，深不见底的黑暗里，仿佛藏着唯一的出口。
他迈步向前。
刚走出两步，手腕突然一烫。
青铜环的纹路变了，原本平静流转的线条开始扭曲，像被什么东西干扰。紧接着，一股拉扯感从深处传来，不再是单纯的指引，而是……吸引。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
他皱了眉，放慢脚步。
就在这时，陈梦瑶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苏逸立刻停下，把她放下靠墙，伸手探她鼻息。呼吸依旧微弱，但她刚才的确动了。
他盯着她的脸，等下一个反应。
一秒，两秒。
她的眼皮颤了颤，嘴唇微微张开，吐出两个字：
“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