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9年,密西西比河下游东侧,那切兹地区。
深夜。
一道身影谨慎穿梭于茂密草丛,忽然被一股巨力从侧面撞翻,整个世界仿佛都颠倒过来。
“是我,月痕!”
脖子被人死死扼住,他挣扎着发出几声干涩的叫唤,随后身上压力骤减,这才捂着喉咙低声咳嗽。
“为何现在才离开堡垒?”
碎骨者钻出人群来到月痕身边询问,距离他策划这场行动已经过去一个月,对方为了混入堡垒甚至假意改信,等进攻前夕再跑出来传递情报。
“上尉托人带来一只德牧,平日凶狠至极,专门针对我们这些不可靠者。刚才溜出来时差点被发现,害得我扭了一跤。”
“别废话,没人在乎你的破脚,赶紧说正事!”蛇胆打断青年的抱怨。
“三十多个士兵,一门三磅铜炮,算上劳工和家眷共计八十余人。”
“怎么才一门火炮?先前不是说三门吗?”
被碎骨者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怵,月痕赶紧找理由解释:“两个星期前被新奥尔良调走了,当时来不及通知。”
之前说好的三门瞬间缩水成一门,让这位名声响彻原野的武士有些无奈。
去年他被大平原某位酋长收为女婿,结束了四处比武流浪的生活,可战争从未停止,连续经历好几场血腥的厮杀才得以喘息片刻。
为了补充所剩无几的武器装备,碎骨者偷偷联络卡霍帕奇的西部氏族,所幸部落领地内分布着少量金矿,让他得以借助残留的人脉私下购买枪械。
然而那些朋友的帮助方式过于无脑,甚至收买灰羽手下的库房人员盗取军械,为了不连累他们只能把枪械退回,白白浪费了大笔黄金。
“战争萨满,我们必须赶快行动。”身侧一人提醒道。
战争萨满,这是他结婚后获得的职位,除了月痕、蛇胆等几个“老人”叫自己首领外,身边大部分人以这种方式称呼自己。
示意手下摊开厚布遮蔽几人身影,碎骨者点起牛油蜡烛,观察月痕在地上画出的堡垒图案。
“好,等会分为三队......”
任务分配完毕后,他带着四十多人前进,依照指示来到一处偏僻角落。
“呼。”
取出部落工匠精心打制的铜抓钩,将其甩向四米高的木墙,而后用力拉拽几下,紧接着背负武器攀缘而上。
堡垒内部寂静无声,一个守卫怀抱火枪坐在地上酣睡,或许是背靠着的木桩过于粗糙,他还不时扭动一下身子,嘴里发出几句含糊的梦呓。
“咔嚓。”
扭断这人脖子,碎骨者在漆黑轮廓中辨明方位,而后亲自带人朝火药库赶去。
临行前新换上的靴子早已在漫长奔波中裂开,冰冷滑腻的泥水顺着破口流入内部,很快就让碎骨者的动作变得稍许迟缓。此地如大多数定居点一样没有修建排水沟,居民为贪图便利将污水泼向街面,使得堡垒内部满是泥泞。
他双持刀斧弯腰向前走动,忽然身子一僵顿时立住。
一阵微风席卷而过,两个身影静静相对。
......
和大多数人所想不同,它并不讨厌那些比主人肤色更深的直立猿,只是出于无聊的心态,故意朝他们呲牙惊吓罢了,而主人往往也乐见于此,偶尔还会扔下几块排骨当做奖励。
排骨。
嘴巴不停蠕动,涎水顺着齿缝滴落,正当它在梦境中享用肥美肉排时,一大股陌生气味刺入脑海,将脑中幻象生生驱散。
“呼哧。”
喉咙发出低沉吼叫,它不满地站起身四处逡巡,恰好和一个黄皮肤直立猿四目相对。
就是这个该死的家伙干扰了自己的睡眠?它刚想扑上前发泄一番,却感觉到有股极其浓郁的煞气扑面而来,四足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嘴里竟发出几声呜咽。
“别出声,否则死!”
对峙片刻,碎骨者知道不能在这继续拖延,干脆凝视对方双眸甩下一句威胁,大步朝着库房走去。
“谁?”
铁斧准确无误地镶入守卫脑门,如果搜集原住民顾客的反馈,这东西算是卡莫提贩卖货物当中口碑最好的那类,伐木、狩猎、烹饪、防身,似乎没有它不能完成的任务。
“砰砰。”不远处传来几声脆响,碎骨者扯下一片衣角擦拭脸颊,吩咐几名族人看守库房,迅速向着远处杀去。
听见枪响后,不少守卫冲出房门抵御袭击,仓促间被占据围墙的原住民射倒一片。
还未等他们组织还击,一个手持利刃的高大身影带人冲出黑暗搅乱阵型。
碎骨者随手砍翻身前两个碍事的卫兵,一脚踹晕带队长官,而后砍下其头颅插在木矛示众,很快就将这些士气崩溃的守卫斩杀殆尽。
战斗结束,距离他们潜入堡垒还不到七分钟。
“雅各布,难道你之前的言行都是伪装?”
“废话,假如我真想读书识字,为何不去跟灰羽混?”
月痕没有搭理神甫的呵斥,一刀狠狠搠入心口,他早就对这类无趣的念叨厌恶至极,一把扯走对方脖子上的银十字架,随后向着下一栋房屋走去。
“清理战场,注意防火。”
捡起地上已无修复可能的火枪,碎骨者开始后悔刚才劈砍的力度过于猛烈,新部落深处内陆,大部分人还在使用木矛和骨制箭头,就连铁斧都算得上稀有装备。
“那些皈依的族人怎么办?”
蛇胆凑过来询问,本以为这些家伙会临阵倒戈,没想到几人接过武器反而暴起突袭,左臂伤口就是被某个叛徒用匕首造成。
“让他们把俘虏处理掉,不愿动手的当作敌人对待。”
无视跟在脚边不停晃动尾巴的牧羊犬,碎骨者向着那门思念已久的铜炮走去。
他至今无法忘记决战时那两门火炮的威力,尽管每次只能砸中少数几人,却惊骇周围大批友军,火枪与其它兵器永远无法达到这种效果。
右手下意识摩挲铜炮光滑的表面,碎骨者凝视着东北方向沉默不语。
“带上那名炮手,希望他能与我们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