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桂花香,北地大雁排成一行,自辽远的长空划过,飞向温暖的南方。
院子里夏日繁茂的枝叶稀稀疏疏凋零,池中的锦鲤春困秋乏似的窝在岩石壁上懒散的不愿动弹。
王府书房中,地方宽阔,可几名文臣武将却显得局促难安,看着那在摇篮中熟睡的婴孩,还是不自觉放缓了呼吸。
几人面面相觑后,齐齐跪了下来,道:“此事万万不可,摄政王三思啊!”
礼部新任尚书顾成峰双手作揖,抬眸道:“小世子太小了,尚能坐立,如何能担任天下之主的重任?”
身侧的文臣连连附和,道:“是啊是啊,万万使不得呀。”
他们嘴上是不敢说,但心里想的都是:让一个未满周岁的婴孩登上大周的帝位,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嘛!
君昭捻着批红玉笔,头也不抬,道:“不是你们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要选贤主以安社稷,人都送来了还堵不上你们的嘴。”
被这话一噎,几人皆是一脸菜色,嘴里都塞满话了,愣是一个字也没敢哼出声。
“什么情况?今儿个这里如此热闹?”
优雅低醇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几人回眸看去,便见一道火红身影自光影中走出,金冠束发,难掩少年风气。
右手懒散把玩着绞金马鞭,剑眉星目,嘴角微微勾着,属实英气逼人。
跪在地上的几人眼睛顿时一亮,忙调转方向行礼道:“臣等见过安王。”
君云骁马鞭一扬,径直从他们跟前走过,豪爽道:“免礼。”
他看向紫檀桌案前专注批阅奏折的某人,也不客气,在圈椅上落座,牵了牵自己的衣摆,道:“你日日如此勤勉,好歹歇一会儿,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君昭闻言,掀起眼帘看他。
君云骁见状,心里好受了些,看来这人多少还是给自己面子的。
“本王时间紧,还得去陪娘子,安王既然得空,这些不妨交给你。”
君昭搁下玉笔,将面前未批注的十几份奏折往桌沿推了推,道:“想必安王殿下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君云骁神色一僵,忙摆手打哈道:“我错了我错了,你要是让我骑马射箭,我定然不推诿,可这批阅奏折简直比看天书还难,我好歹帮你收拾了姬皇后,你可不能如此忘恩负义!”
他惊得人都站起来了,也就没注意地上跪着的几人正用各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最后齐齐一言难尽地垂下了头。
新任御史大夫林观池壮着胆子开口道:“求安王殿下劝劝摄政王,小世子尚且年幼,实在不宜承受重任,帝王之位非摄政王不可,此乃民心所向,亦是我等心之所趋!”
他这哪是让君云骁劝呢,分明是借机把心里话说出来。
君云骁这才发现,紫檀桌案旁摆着一个半高的摇篮,粉粉糯糯的小团子丝毫不知周边发生了什么,沉沉酣睡着。
他又看了眼殿中跪着的几人,有八九层都是君昭的心腹。
若非他自己闲散惯了,还真愿仗义相助,替他接下这份重担。
但他心里清楚,自己就不是治国那块料!
君云骁心中暗叹一声,收敛了面上的不羁,走到顾成峰身侧,肃穆作揖道:“安王君云骁附议。”
后院,只见一股浓烟自西北角的一处院落里汩汩升起。
隔着一段距离都能看见屋中慌乱跑出几人,下人连连惊呼道:“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呀……”
慕鸾被淳于淮书拉着从浓烟中跑出,被呛的连连咳嗽。
“怎么会这样呢?”
慕鸾转身望着房门口黑乎乎的烟雾,不解看向淳于淮书道:“我分明是按你药方上的步骤控制火候的,怎么就炸炉了呢?”
淳于淮书眨了眨被熏黑的眼睛,安慰道:“娘娘放心,许是……许是药方出了错。”
慕鸾眼里泛起落寞,浑身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淳于淮书吓了一跳,忙招呼侍女来搀扶。
只是不待侍女来,一道身影已经快速穿过长廊,朝他们走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
君昭在慕鸾跟前蹲下,看着她被黑烟弄的有些脏污的小脸,道:“不是熬药吗,怎么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
“君昭……”
慕鸾仰着头,听着他低冷而不含一丝逗弄的声音,咽了咽哽塞的喉咙,桃花眸中尽是一片挫败。
她压下眼眶的酸涩,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挡住了眸中的心疼,娇娇软软道:“腿疼……”
站在一侧本要解释的淳于淮书挠了挠后脑勺,偏头接过小厮手中的水桶,一道去灭火了。
君昭轻柔揽着她,手掌一下一下抚着她脑后青丝,低低道:“好,我抱你。”